昨日灰狼山的戰況還并未傳開，若衛齊山知道，一天前葉寧語在灰狼山以五百騎兵殲滅了梁軍九萬人，不知他此時又會作何感想。
不過也快了，最多再有一日一夜，這場震驚世人的大戰將在北境傳開，進而傳遍六國。到那時，虞國又將多出一位年輕的戰神。當然，這是后話。
眼下，衛齊山心里還在猜測著張衡在朝中的靠山是誰，忽然被葉寧語的一句話驚了半晌。
“衛將軍，你可成家了？”
忽如其來的話題轉變讓衛齊山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愣了愣，才緩緩道。“末將從小便是孤兒，十歲時養父母離世后入了軍營。二十多年長期待在北境，孤家寡人一個，并無家人。”
葉寧語嘆了口氣，同時心里也緩緩松了口氣。沒有家人牽掛，或許對于此時的他來說，倒是好事。
“若有一日要離開北境，你可愿意？”
“離開？”衛齊山有些疑惑，他從未想過這件事，特別是這一年以來，他日夜都在想著如何護住手里的葉家軍，如何在北境站穩腳跟。
“為何要離開？我不走。”衛齊山幾乎毫不猶豫地說。
葉寧語輕輕一笑，知道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我不是要你一個人走，是讓你帶著葉家軍一起走。”
“什么？”衛齊山再次愣住。在他看來，葉家軍的使命就是守護北境。若是離開這個地方，他們能去哪里？他們這些人還是葉家軍嗎？
“我有一個計劃……”葉寧語不再兜圈子，對著衛齊山低聲耳語了數句。衛齊山的臉色也從最開始的疑惑到驚詫，再到激動萬分。
他不敢想，也從未想過這條路。沖過去了，前方便是平坦大道。可若沖不過去，就是身死魂滅的下場。作為葉永長留下的后路，衛齊山此時有些猶豫，心口怦怦直跳。
“我不會拿你和一千三百名葉家軍的性命做賭注，既然有此計劃，便能保證萬無一失。”葉寧語的語氣又是令他熟悉的堅定和自信。
一番強烈的思想斗爭之后，良久，衛齊山才緩緩開口。“一切但憑將軍吩咐。”
見衛齊山表態，葉寧語的心也緩緩落地。若這個計劃非他心甘情愿，實施起來一定會出岔子。只有他的心先走出這一步，方能成大事。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末將務必要親口告訴將軍。”衛齊山忽然想到什么，臉色變得格外嚴肅。
“何事？”
衛齊山頓了頓，“鎮北將軍被斬當日，我正好在軍營。那時，將軍帶著一隊人馬回營，欲整頓更多人馬營救顧將軍。”
這件事葉寧語知道，可她眼下見衛齊山的神情，猜測他要說的并非只是父親死前的細節。
葉寧語的心一顫，直覺告訴她，衛齊山要告訴她一個十分緊要的秘密。
“我親眼所見將軍入營后，在見到太子之前，他先走向了另一個的營帳。可將軍還未及那里，太子的人就把他圍住了。”
衛齊山說到這里，捏緊了拳頭。
“混亂中，將軍尋機會與我耳語了一句。”
葉寧語的心如潮水般，一陣發涼，又一陣發熱。“父親……說了什么？”
“他告訴了我一個名字，是殺害顧將軍的名字，也是偷行軍布防圖的幕后之人。”
葉寧語只覺得一陣脊背發涼。前日，她在灰狼山便聽羅校尉說過此人，也看到了郭統領畫的那幅畫。
天機營的人此時正在查探消息，不出意外，消息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可眼下，衛齊山是親耳從葉永長的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這于葉寧語而言，又是另外一層意義。
葉寧語抬起頭，伸出一根手指，顫抖著在一旁的桌上寫出了一個字。
“可……是此人？”她眼中噴薄出熊熊烈火，全身上下瞬間變得冰冷。
衛齊山瞪大了眼，從剛剛葉寧語的筆畫來看，完全不差。“葉將軍您已經知道了？”
葉寧語長長呼出一口氣，“查出了些線索，他們還在做最后的確認。若真是他，我會親手解決此人。”
“此人一直在隱藏實力，他的功夫比我們想象的要好。”衛齊山忙道。
除了作為葉家軍后路這件事外，此人的名字是衛齊山這一年來藏得最深的秘密。“事關重大，此事我未對任何人說起，也從未對孟校尉提及，只敢親口告訴將軍。”
葉寧語的目光里帶著感激，又帶著猩紅。“多謝衛將軍保守秘密，又親口告知我真相。待破了梁軍之圍，我便與他清算總賬。”
兩人說話的時間并不久，衛齊山的時間也不多。葉寧語遞給他一個條子，“計劃的細節來不及細說，都在里面，你看過之后務必銷毀。”
條子里葉寧語用的是一套葉家軍自有的行文方式，葉家軍中也只有副將及以上人員才能看明白。倒是不怕這條子落入其他人手里。可時局緊張，萬事總得小心為妙。
“好。”
“衛將軍！”屋外忽然響起了一陣呼喚。
外屋的韓孟二人反應極快，準備進屋報信。可未等他們進屋，衛齊山便已恢復了最開始進來時平淡的神色，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戾氣。
“幾位快隱蔽。”衛齊山低聲一句，便打開了門。
而屋內葉寧語三人，早已尋了藏身之處。
衛齊山主動開了門，此時臉上的神色已經平淡如常。
兩個統領模樣的人遠遠站在門外，并未踏足門檻，有些嫌棄地皺眉看向屋子里面，又才看向他，“衛將軍在里面待了這么久，可是有何不妥？”
衛齊山面不改色道，“剛剛聽到此處有動靜，便進來細細搜查了一番。”
門外一人臉色突變，“這屋子已經月余沒人住了，哪里來的動靜？”
“無需大驚小怪，只是一只貓，想必是他主人養的。主人都走了這么久，沒想到此屋內還有活物。”衛齊山的聲音十分冰冷，聽不出半絲情緒。
“衛將軍確信只是一只貓？”那人有些懷疑地看過來。
衛齊山冷冷扯了扯嘴角，這種懷疑的目光他已經習慣了。對方只是兩個統領，卻可以對他一個副將指手畫腳。“要不你們自己進來看看？”
說罷，衛齊山閃身，留出了一條路。
門外那兩人見他如此坦然，癟了癟嘴。這間屋子的主人得過天花，每次來這一帶巡查，都沒人愿意進來。只有這個衛齊山，幾乎次次都要進來查探一番，說是以防里面有奸細躲避。
在他們看來，衛齊山的作派大可不必，不過是為了顯露自己與眾不同而已。可惜啊，他再與眾不同，也不會得到張衡將軍的重用。
門口的其中一人大手一揮。“行了行了，貓有什么好看的，走吧。”
兩人轉身走了出去，沒有絲毫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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