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在途中，葉寧語就說過，東方岳在等雍王。眼下，這個說法應當是確定了。
雍王贊許地看了一眼葉寧語，張廣達也投去了認同的目光。
嚴華不以為然，“既如此，今日我們已經來了，東方岳為何不求見殿下，反而要鳴金收兵？”
“東方岳只是將領，梁國太子若真有事相商，定然會派使臣來見殿下。”張廣達分析道。
“是這個理。”葉寧語顯然贊同張廣達的解釋。
“這么說的話，他們也不用出兵，明日派個使臣過來得了。咱們這仗，也不用打了。”嚴華手一擺，翹腿坐在了一旁。
嚴華的情緒顯然還沒有褪去，眾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雍王沒有理會帶著情緒的嚴華，而是看向葉寧語。“你以為呢？”
“末將以為，他們還會派一次兵，以持久戰的方式與我們打一場。這場仗，不會是生死之戰，他們前來，只是想試探試探我們的戰力和態度。”
眾人皺眉思索，看樣子并沒有人贊同。葉寧語也不急，繼續道。“等這場持久戰之后，梁國太子應該才會派使臣來與殿下見面。”
嚴華笑了笑，“錦文縣主說的就好像是梁人肚子里的蛔蟲一樣。若按你的意思，我們以持久戰的情況來準備。萬一對方來個急攻，我們豈不是措手不及？”
面對著嚴華的處處緊逼，葉寧語不怒反笑。“嚴將軍提醒得是，所以我們可以按兩種方式準備。”
嚴華扯了扯嘴角，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冷笑。雖然他什么也沒說，可輕視和不屑的意味已然十分明顯。
看到嚴華這副模樣，雍王的臉色變了變。
葉寧語看向雍王，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發作。而沈良和馬崇光也互相對視一眼，紛紛察覺出了雍王身邊這兩位將軍微妙的關系，不過誰也沒有說話。
雍王看向沈良。“沈將軍，你對這里的情況最為熟悉，你有什么看法？”
沈良恭敬道。“末將以為錦文縣主分析得極是。若是持久戰，那倒還好。可若是對方急攻，我們得想個妥當的法子守城。錦文縣主此前在北境軍營，想必對我軍情形和作戰兵法也十分熟悉，不知縣主可有什么應對急攻的法子？”
沈良雖是武將，卻也是人精。他自然能看出來，葉寧語和嚴華之間，誰更受雍王重視。言語之間，對葉寧語也頗為尊敬。
葉寧語沒有直接回答沈良的問題，而是反問。“沈將軍堅守鄞州城一年整。若明日梁國派出五萬大軍強攻城樓，將軍會如何迎敵？”
“這……”沈良頓了頓，顯然沒料到葉寧語會把這個問題拋回給自己。
“他們強攻，我們便死守。投石車、鐳石、灰瓶、油鐵索、油薪，城內都有。他們扒城也好，挖墻也罷，我們死守城樓就是。”
葉寧語微微笑了笑。“沈將軍一腔忠勇令人欽佩，可鄞州不止一座城門。”
“葉將軍的意思是……我們的兵力要分到三個城門？可另外兩個城門易守難攻，這么些年，梁軍還未曾攻過另外兩個城門。”
葉寧語微微抬頭，望向城門的方向。“潁州有三個城門，即便他們不主動，我們也可以將他們的軍隊引到各個城門……”
葉寧語還未說完，沈良就皺了眉。“如此一來，我們的兵力也要三分。”
“沒錯，雖然我們的兵力被分散了，可梁軍也會被分散。我們五萬敵他們十萬，與我們一萬多兵力，敵他們三萬多兵力相比，并無區別。”
“可如此，我們各城樓防守太過薄弱，梁人恐更易攻擊。”沈良立馬道，大有阻止葉寧語此意。
“沈將軍不必著急。”葉寧語擺了擺手，“請問我城中還有多少百姓，成年男子幾何？婦孺幾何？”
沈良微微一愣，看向了一旁的馬崇光。
馬太守忙道，“城中百姓六萬，成年男子約莫兩萬，婦孺也有近兩萬，剩下的為老弱幼小。”
葉寧語點了點頭，這個數超出了她的預期。“非常時期，百姓亦可為兵。”
“這個問題此前末將也和馬太守商議過，可百姓們手無寸鐵，絲毫沒有打過仗，更無組織紀律，一上戰場便是喪命的結局吶……”沈良十分無奈。
“我并非讓他們上戰場，和敵人真刀真槍硬抗。婦孺無扛鼎之力，可讓她們三人一組來投滾石車。男子無戰斗經驗，可為其分發箭駑，或結隊遞送軍械。只需稍加練習，他們便可完成。如此，守城力量幾乎又增加了一倍。”
沈良忽然眼前一亮，補充道。“好在我們的城防軍械頗為充足，這樣一來，我們的戰力確實會大大提升。”
“沒錯，將士在前，百姓在后，軍民共守，即便對方有二十萬大軍，這城池幾日之內也是不易攻下來的。”
沈良的眼睛又多了一絲光亮。他認同地看向葉寧語，眼角眉梢無不透出“不愧是將門虎女”的贊許。
“不過這樣還不夠，我們不能心存僥幸。萬一梁軍破城而入，城內也得讓人防守。”
“成年男女都被派到了前面，城內都是老弱幼小，要如何防？”雍王道。
“在城門內十數步，挖深坑，闊五尺，深一丈。在坑中鋪板，釘以長釘，坑面釘席，覆以薄土。每坑邊用硬弓十張、盾車五輛，以備巷戰。敵若徑入，必墜坑中。”
葉寧語的語速很快，眾人聽得也十分仔細。
“最后便是最壞的打算，若梁軍深入，便將各家卓椅、床凳諸物塞滿大街，以火焚路，陸續添薪，令其不得前進。”
“如果仗打到了這個程度，那就說明前線的將士已經死光了。”嚴華道。
雖然這話說得粗糙，可葉寧語并未反駁。何為死守，這便是以血肉之軀抵御梁敵。
“若梁軍急攻，用這樣的法子確實能暫時護城。但若他們只圍不攻，或是緩攻，借此消耗我們呢？”雍王沒有忘記，最開始說的是兩種情況。
“我認為，葉將軍剛剛說的那些法子也對付緩攻。”沈良忙道。
吳溫茂在一旁思索，皺眉道。“法子倒是可以，不過我總感覺少了點什么。孫臏有云，‘敵眾且武，當埤壘、廣志、嚴正、輯眾，避而驕之，引而勞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必以為久”。
嚴華看了吳溫茂一眼，癟了癟嘴。“盡背書，說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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