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陛下這次讓嚴華為副將，一來是讓他帶兵打仗外，二來或許還有另一層用處。”
雍王看著葉寧語，等著她說下去。
“陛下想借嚴華之眼，看看殿下在北境是如何做的。”
“父皇讓他盯著本王？”雍王說完這句話后，忽然覺得這句話好像有些熟悉，似乎不久前才聽葉寧語說過。
“陛下疑心重，殿下是知道的。若不出意外，此次殿下在北境的一舉一動，都會很快傳入陛下耳中。”
雍王瞇了瞇眼，坐回到座位上思慮著什么，眼中不時涌出一抹冷意。
葉寧語看著他的反應，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繼續道。“殿下在北境，既要表現出一定的將才，卻又不能太過。試想，儲君新立，若有殿下這樣一位勇謀皆俱的將才，陛下心中會怎么想？”
“他會替太子忌憚本王。”雍王咬牙切齒。
“不僅如此，恐怕等殿下凱旋回都，一些明褒暗貶，明升暗降的手段就要對著殿下來了。”
雍王一聽，不覺心中陣陣發涼。“那本王剛剛對嚴華的態度……”
葉寧語點頭，“殿下剛剛怒斥嚴華，主帥之氣魄讓葉寧語嘆服。可陛下知道后，恐怕會認為殿下沒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葉寧語放低了聲音，直直看著雍王，等著他的反應。
不出所料，雍王的眼中閃現出了一抹后知后覺的憂慮和不甘。“可……出了這種事，本王是主帥，總不能讓他當真領兵先進城吧？”
葉寧語抱拳跪下，眼眶發紅。“都是我的錯，殿下一路走來處處維護我，聽從我的建議，嚴華定要懷疑我與殿下之間是不是早就有牽連。否則，殿下為何會如何信任于我。”
雍王想了想，連連點頭，他確實沒注意到這一點。
“殿下，日后若我再與嚴將軍發生分歧，請殿下秉公決判，不要表現得你我二人十分熟絡。我也會適當收斂，處處讓著嚴將軍。”
雍王看著葉寧語，長嘆了一口氣。“如此一來，你豈不是要受些委屈。”
葉寧語再次抱拳行禮，畢恭畢敬。“為了殿下大業，我不覺得委屈。”
雍王伸手，將葉寧語扶起。“阿語這般為本王，本王日后絕不讓你失望！”
翌日清晨，天剛亮，鄞州城樓。
一名大將身著鎧甲，直直站在城門之上。他全身充滿戾氣和殺意，臉上糊上了一層灰黑之物。
他望著城樓之下，對著自家將士要聲道，“援軍馬上就要到了，大家再拼一把，今日定將這幫狗娘養的打回家去！”
這位大將，正是鎮守鄞州的虞國將領沈良。
城樓之上的虞國將士振臂高呼“反擊梁敵”，可他們已連戰三日。雖然昨夜梁國退兵三里，但一晚上的擔驚受怕早就讓他們的心理防線崩潰。
他們不知道第二天又要來多少敵軍，不知還能不能守住這座城樓。
沈良盡可能地鼓舞士氣，可效果不盡如人意。
“將軍，梁軍來了！”城樓上的哨兵對著沈良高呼。
“多少人！”沈良渾身肅冷，全身殺意駭然。
“至少三萬大軍。”
三萬！沈良心中一動。依靠目前城中的兵力，恐怕抵不過這三萬敵軍。援軍到底什么時候來！沈良在心里暗罵援軍的拖拖拉拉。
城樓下方，梁軍主帥東方岳坐于高頭大馬之上，優哉游哉地看著對面的城樓。
東方岳的身后，是不見邊際的黑壓壓大軍。他的身側，則是梁國的戍邊大將宋昌明。
“沈將軍，本將軍又來了。一夜不見，甚是想念。”東方岳露出了一臉溫和的笑。
“要打就打，哪里這么多廢話！”沈良滿眼血紅，怒聲呵斥。
“嘖嘖嘖。”東方岳不疾不徐地望了一眼四周。“本將軍說到做到，只打白戰，不打夜戰，也不搞突襲。梁虞二軍，公平交戰。試問六國之中，哪位將軍能如本將軍這般守信。沈將軍不知感念，反而沖本將軍發火，真讓人傷心。”
“呸！”沈良朝著城樓下啐了一口。“詭計多端的梁賊，今日老子讓你有來無回！”
馬背上的東方岳收斂了笑意，一雙眼睛露出了如鷹隼般深邃的兇光，與剛剛那副吊兒郎當的笑容判若兩人。
“既如此，我便再送沈將軍一日酣戰。放心，定讓你虞國大軍酣暢淋漓。”
說罷，他一揮手。以宋昌明為首，身后大軍齊齊出動，一排排向城樓挺近。
萬軍齊開，地動山搖，四周頓時灰塵密布，人也被包裹在灰塵之中。
“弓箭手，準備！”沈良對著守城將士道。
城樓上，不知從哪里冒出了一排弓箭手，各個肅穆冷厲，朝著底下的軍隊，開弓拉箭。
嗖嗖嗖！
箭離弦，狠狠朝著第一排的梁兵射去。
奈何梁兵早有準備，他們高舉鐵盾往前挺進。
第一輪亂箭射出，梁軍所傷寥寥無幾。就算有傷，后方的將士也早就補了上來。
“再放！”沈良看準時機，再次發號施令。
第二輪亂箭飛射，直入敵軍，依然所傷甚少。
看著一步步往前挺進的鐵蹄，沈良沖著下方城門外嚴陣以待的一千虞國將士高呼。“攔住梁軍，誓死護城！”
這一千將士，是這一戰沈良預備的死士。所有人都知道，城中的兩萬人怎么也抵擋不了五萬梁軍。
可總得有人沖在最前面，以身相守，至死方休。
沈良想的是，這一千人能守多久是多久。待他們與敵軍在底下酣戰之后，城樓之上再發起攻擊。
每日一千，以少對多，沈良用這個法子堅持了半個月。
那一千死士深知自己的使命，沒有人退縮。他們挺胸抬頭，振臂高呼。
待梁軍一步步逼近，領頭將士以身作則沖了出去，其他人也緊緊跟隨，霎時便與敵軍混戰一團。
樓上的弓弩手此時不能發揮，因為他們無法保證不傷及自己人性命，只能暗暗看著。
一千將士很快就被敵軍包圍。一個，兩個，三個，倒下的人越來越多。
今日梁軍的戰力似乎比往日更甚，照此發展，一千人很快就會沒了。到時候梁軍再行攻城，這城樓多半是守不住了。
沈良做出了最壞的打算。“放飛矛！”
一旁的弓弩手面色大驚，“將軍，下面還有我們的人。飛矛一出，他們必死無疑！”
成千上萬只飛矛齊發，下面將變成一片火海。弓弩手不敢想象，他的同袍們將如何。
“放！”沈良忍痛下定決心。那一千人本就是死士，其他人不明白，可他是明白的。
“是！”軍令如山，弓弩手不敢反抗。
“飛矛準備！”那名弓弩手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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