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一路小跑，身輕如風，不知不覺就來到了藏書閣的屋檐之下。
在藏書閣外圍繞了一圈，看清里面的情形后，黑影的目標鎖定在一旁那棵杏樹上。
杏樹不算高，約莫與藏書閣二樓的樓檐齊平，枝干卻擴散得很廣。
黑影飛身上樹，借著樹枝的彈力，整個人縱身一躍，一個呼吸之后，輕輕落在了藏書閣二樓的翹角屋檐上。
他隱約聽到了一個聲響，朝下望了望，是樹枝回彈的聲音。
隨即，從腰間拿出一把短刀，刀刃伸進藏書閣二樓的窗欞之間。
窗子被他輕輕打開，他再次回頭看了四周一眼，閃身鉆了進去，這一系列動作不過就是片刻之間。
藏書閣二樓，屋內一片黑暗，隱隱有月光透過一扇窗的縫隙傳進來，只不過一瞬之后便消失了。
人影落地，黑暗里沒有一絲光亮，他看不清四周的一切，只熟練地憑著記憶往樓梯口的方向走。
終于，在即將靠近樓梯的位置，他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火光。
偌大的藏書閣里，那道火光似乎只有拇指大小，照不清任何來路。
黑衣人也不需要火光來照亮，他慢慢朝著樓梯靠近，已經接近了有光亮的位置。
他屏住呼吸側耳聆聽，似乎沒有動靜。黑衣人邁腳走上第一步臺階，忽然，他又頓住了。
因為他聽到了一陣隱隱的對話聲，聲音極其微弱，卻還是落入了黑衣人的耳中。
“主子有令，從今夜起，你們不必守在這里，一半的人分散到里面，一半的人去外面吧。”
那個聲音很是奇怪，有些低沉粗獷，像是喉嚨里塞了什么東西似的，倒不像是一個正常人能發出來的聲音。
“可主子之前說過，任何人都不許靠近里面，我們還未接到主子的手令，這……”另一個人似乎頗有些為難。
“哼！”最先開口的人似乎很是不滿，“未接到主子的手令？那我問你，你們日日守在這里，為何這堵墻還能遭人破壞！如今墻都不在了，你們守在這里有什么用，還不如進去守著。”
談話聲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似乎是那頭的人在做著思想斗爭。
良久，那人才又問道。“大人，我們若是進去了，瞧見了里面的光景，日后主子問起，我們也擔待不起。”
那位大人似乎有些不耐煩，聲音里多了一絲冷漠。“這正是主子的口諭，手令明日就到。”
“既如此，那我們便……”一語未罷，樓上的聲音戛然而止，忽然就沒了動靜。
正躲在樓下的黑影心中頓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他下意識就往后挪了兩步。
“誰！”
那個古怪的聲音立即變得凌厲起來，帶著滿心的防備。
黑衣人頓覺詫異，他也并未發出什么聲響，竟被樓上的人察覺到了？
黑衣人火速閃身，幾個翻轉便到了一排書架之前。就在他觀察著四周的情形，尋找藏身之處時，猛地碰上了一堵墻。
不過，這不是什么泥墻，而是……一堵人墻。
與此同時，黑衣人只覺得手腕被人輕輕握住。黑暗中，他看清了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那人臉部輪廓，心中愈發驚詫。
就在這時，藏書閣外面再次傳來一陣異響，是樹枝斷裂群鳥撲騰的聲音。
那聲音不早不晚，來得剛剛好，將兩人相撞的動靜完美掩去。
“大人，是風。”樓上的對話聲又響了起來。
“風雨欲來啊……”那個低沉的嗓音低低嘆了一聲。
隨即，樓梯上響起了一陣腳步，腳步聲越來越近。
躲在書架下的兩人不由身體靠近了些，一排書架將兩人的身子完全掩去。
他們微微側頭，朝著樓梯的位置張望，只見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緩緩走下樓梯。
那人的臉和頭部被完全遮住，只露出了一雙犀利的眼睛。
他在二樓駐足了片刻，眸子掃過四周，頓了頓，隨即又往一樓走去。
接著，又有幾人成群結隊從三樓往下走。奇怪的是，他們似乎個個身輕如燕，下樓梯時動靜極為微弱，并不像七八個人的腳步。
兩人屏住呼吸，幾乎要貼在一起的距離讓他們此刻都感受到了對方的心跳。
聽著樓下的動靜，斗篷男子和剛剛下樓的幾人腳步都越發遠了，書架后的兩人才緩緩拉開了一絲距離。
他們沒有說話，卻都看到了對方的眼神，有探究，有詫異，有了然，更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意味。
他們不是寧白，又是何人。
如今是子時，不過分開才兩個時辰，又在這里碰見，也不知他們兩個到底是什么樣的緣分。
白承之指了指三樓的位置，用動作問道——你要上去，上面很危險！
借著微弱的光亮，葉寧語看懂了他的意思，也用動作回應。你也要上去？
白承之無奈點頭。
兩人都知他們各自有使命，無法干涉對方的事。可眼下很明顯，他們的目標重合了。
若是兩個不相干的人在這里碰上，早就斗得個魚死網破了。如今他們兩人同時出現在這里，這樣的巧合只能讓人嘆息。
白承之指了指葉寧語和自己，又指了指樓上，意思是互相掩護，上去看看，但是要小心。
這個決定正合葉寧語心意，她微微點頭，先行從書架后閃出身來。
樓梯間的光亮此時已經熄滅了，三樓似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按照他們剛剛聽到的話，此時樓梯的位置應該沒有人了，幾個守衛力量應該都去了最里面。
所以，寧白二人都知道，樓梯處暫時沒有危險，這點不用懷疑。
兩人一前一后邁上樓梯，白承之始終走在葉寧語前面，用身子將她的身形擋住。
一步，兩步，三步……
兩人的呼吸聲也被刻意隱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暗夜中，似乎連周遭的氣息也跟著安靜下來。
三樓漆黑一片，遠處什么都看不到，只隱隱看到了幾排書架的輪廓。
這些書架的排列很奇怪，不像是樓下那般一排連著一排，看不清是什么規則。
里面還有人守著的，兩人只能側耳聽著周遭的呼吸聲。
一人，兩人，三人，四人……
白承之數著他察覺到的聲音，心里飛快盤算著。
兩人再次用動作商議了一遍，互相點頭，心中有了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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