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帝國再起 > 第五十七章 藏頭露尾(二)
  “幾社?”

  這個組織馮澄世當然是聽過的,明末黨爭頻仍,地方上,尤其是江浙普遍有士紳結社。以詩言志者有之、評議國事者有之,更出了復社那樣直接干擾地方和中樞行政的組織,說不好聽了就是群魔亂舞。這樣的局勢之下,幾社應運而生,打出的卻是“絕學有再興之幾,而得知幾神之義”的尊古復古旗號,在松江有著極大的影響力。

  幾社六子之中,陳子龍和夏允彝是殉國了的,這無疑給了幾社以更佳的風評。徐孚遠流亡福建,在中左所重建幾社,當時吸納了盧若騰、沈佺期、張煌言、曹從龍和陳士京五人,又被稱之為是后幾社六子。

  這事情馮澄世是有所耳聞的,不過以著他作為鄭成功的親信幕僚的身份,即便是心向往之,也不便于與其產生什么交集來。這里面,盧若騰和沈佺期還好,關鍵是張煌言、曹從龍、徐孚遠和陳士京這四人全是江浙人士,都曾在魯監國朝任職。

  當年唐魯爭立,鄭家是站在唐藩一頭兒的,與魯藩是勢不兩立的。雙方矛盾重重,即便到了現在,鄭成功也絕不肯放任魯藩重新做大,哪怕是一定要用張名振和張煌言三入長江,在糧餉上也把得很嚴,并且后來還派了陳輝北上爭奪主導權,由此可見一斑。

  甚至,就連之前馮錫范對這些人產生懷疑,其中也從沒少過這方面的擔憂,馮澄世亦是如此。只不過,聽過了這個幾社,尤其是徐孚遠要吸納沈光文等人入會,他卻僅僅是付之一笑,隨后更是笑著搖了搖頭,暗道先前多事了。

  “父親大人,別忘了那陳子龍當初可也是接受了魯王任命的啊!”

  不同于王江的老伙計王翊那個直浙經略是以四明山、天臺山的明軍、義軍作為根本的,陳子龍當年接收魯監國朝的直浙經略任命,乃是先以太湖吳易所部義軍,后來策反清松江提督吳勝兆以為進取之策。雖說,比之王翊,陳子龍的前后兩策皆以失敗告終,還不如大蘭山明軍起碼還一度折騰得寧紹兩府不得安寧,但是陳子龍的官位卻一如前者,正是魯監國朝任命的。

  馮錫范的話,無非是要將幾社與魯監國朝畫上等號。對此,馮澄世倒并不以為然,因為他遠比他的兒子更加了解那些會社組織,更加了解很多抗清人士其內心深處的想法。

  “徐孚遠曾是先帝任命的行人司使,曹從龍現在也是國姓任命的廣東按察使,更別說是盧若騰和沈佺期了。幾社,不足為懼。”

  唐魯爭立,可是等到隆武帝殉國,魯監國受鄭彩之邀大鬧福建之際,也一樣有諸如隆武朝內閣大學士劉中藻這樣的人物起兵響應。唐藩、魯藩,對很多抗清人士而言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衣冠文明的傳承,這是承襲數千年的,他們是絕對不愿看著就這么斷送了的。

  馮澄世自家本就是這般人物,當年帶著兒子一起投奔鄭成功,同樣有著這樣的心思在。比起馮錫范,他更加明白這些讀書人的心思。更何況,現今這個幾社的發起人徐孚遠還接受了永歷朝的都察院左副都御使的官職,就更沒有為魯藩籌謀些什么的道理了。

  “這事情,先這樣了。現階段還是要以與大公子打好關系為要,其他的,先放放,萬勿舍本逐末。”

  “父親大人教訓的是,孩兒明白了。”

  ………………

  “真要命啊。”

  藍靛產量以及可以銷往廣東方面的數據是通過飛鴿傳書送回來的,接到了這份消息,陳凱隨手將其轉給了粵海商業同盟。待公事房重新恢復了只他一人的狀態后,亦是不免的松了口一口大氣。

  “沒有系統訓練的儒家士大夫真是個麻煩。”

  搖了搖頭,陳凱卻有不住的自嘲,自嘲著儒家經典里本就也沒有教授這些人以潛伏工作的方法,那些家伙前幾十年都沒有接觸過這些,不懂才是正常的。而他,作為天地會的創始人,在吸納盧若騰和沈佺期入會的同時由于需要利用肇慶之戰的契機來收復瓊州,以及隨后廣東戰場上的大量軍政要務,他也確實疏于了對這二人的培訓工作。可以說,比之那些派往江西、南贛潛伏的會員們,陳凱對于這二人實在是沒有花費太多心思的,也沒有想到他們會把局面折騰出現在的狀況。

  如今,藍靛的消息傳回來,雖然沒有明確的代碼,但是陳凱相信那邊已經按照他的辦法來做了。于當下,已經足夠了,因為在鄭氏集團內部暫時還沒有足夠挑戰他作為二號人物地位的家伙,時間應該還夠他對于蓮花堂進行必要的調整。

  這對于陳凱來說確實是當務之急,不光是為了防止爆發出更大的問題,更是要借機對整個天地會系統進行整合、調整,力爭在未來發揮更大的作用。

  經過了去年的大戰,明清雙方在當下都處于一個調整的階段。就像是陳凱早前比喻過的那般,兩頭猛獸彼此對視著,舔舐著傷口,等到力量積蓄夠了,便再一次撲上去進行撕咬、搏殺。對于明軍、明廷、乃至是這個民族而言,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現在已經不再是徹底的一邊倒了,但是在未來,同樣有一個隱憂,或許會把他這些年的努力重新掀翻了過來。

  “打鐵還需自身硬,還是要繼續恢復民生,把力量提起來,不服就一拳頭給過去再說。”

  順德的模式,對于其他人而言或許只是一個能吏對于快速恢復民生的另類嘗試,但是對于陳凱而言這卻是一場變革的序幕。

  在那里,龍江、龍山等幾處由粵海商業同盟投資的桑蠶、絲綢產業已經進入了良性發展階段。這一刻來得很快,遠比正常情況下要來得更快,但卻并非是什么問題,因為當下的局面,使得絲綢的貨源緊俏,在廣東任何做絲綢相關生意的都在賺錢,而粵海商業同盟憑借著資金、背景等方面的優勢已經占據了主導的地位。

  種桑、養蠶、繅絲、織布、印染、刺繡,產業鏈條在百廢待興的局面下,有著龐大的資金串聯而起。而銷售方面,鄭氏集團的大訂單,以及廣州、香港這兩處粵海上的貿易中心城市盡皆握在手中,外加上順德縣本地尚在減免賦稅的期限之內,產業的恢復是快速得令人難以想象的。

  福建的飛鴿傳書,藍靛并不僅僅是暗號,更是切實的原材料資源的商業訊息。貨物可以經海路運往廣州、瓊州,亦可以經官道運抵潮州,甚至若非是不及海上交通便捷,惠州府和廣州府的官道也都在重新修繕之中,很多已經可以重新投入使用了,直接從福建運過來也不失為一條比較穩定的物流方式。

  恢復,是當下閩粵大地上的主旋律。但是,明軍也并非就此停下了繼續擴張的勢頭。在廣西,梧州府早早就已經被李定國拿下來了,大軍乘勝直入廣西腹地。是北上桂林,奪取那座省會加上北面門戶,還是去柳州等待時機勤王,李定國自有他的打算,陳凱也并不甚清楚,只是按部就班的供給糧草以為軍用,僅此而已。

  對于陳凱而言,李定國終究只是最近兩年才結成的盟友。他是鄭氏集團的一員,與鄭成功相交莫逆,更加肩負著鄭氏集團在廣東的方面之任,二者不可同日而語。

  陳凱這邊有向鄭成功介紹順德的快速恢復,鄭成功也在不斷的寫信過來,提及福建的民生恢復、邵武府和汀州府那零零星星的戰事,以及仙霞關外進駐已有數月的大軍。見不得面,就要設法見字如面,溝通才能減少誤會和誤判的出現,這是雙方早有的默契。陳凱在考慮下一步的軍事進攻方向,并且寫信與鄭成功商議,鄭成功那邊也提及了一件事情,一場陳凱早有預料的戰事。

  “大木,這一遭我可真不是要拖你的后腿的。”

  陳凱如是想來,視線穿透九月的時光,穿透粵東、八閩、以及浙江的上八府,直接落在了更加遙遠的江浙大地。

  永歷八年九月到永歷九年九月,這一年的時間,福建、廣東兩省可謂是天翻地覆,變化快得讓人眼花繚亂,瞠目結舌。而在這期間,作為鄭氏集團北上的偏師,張名振、張煌言于永歷八年臘月第三次進入長江,也是這一年為了接應西南明軍而進行的最后一次嘗試。

  這一次,明軍深入長江,甚至抵近到了南京城外的燕子磯,可以說是自南京淪陷以來,這些年明軍距離這座大明王朝的龍興之地最靠近的一次了。并且于南京上元縣境內的朱家嘴焚毀了江西的漕船,實現了對清廷賴以為生的漕運的安全的實際威脅。

  然而,他們久侯的西南明軍依舊是沒有等來。孫可望的篡位野心,劉文秀的拖延提防,內部的紛爭導致了楸枰三局在永歷八年的失敗。于這些,張名振和張煌言是一無所知的,他們在被清軍重新趕出了長江之后,并沒有直接返回福建,而是繼續駐扎于崇明,硬是要將這根魚刺做到底了。

  由于張名振、張煌言三入長江,尤其是最后一次與南京已在咫尺之間,哪怕是閩粵的天翻地覆也沒有妨礙到清廷因此而感受到的震動。

  永歷九年四月,在定遠大將軍和碩鄭親王濟度率領大軍抵達衢州未久,清廷便任命了漢軍旗固山額真石廷柱為鎮海將軍,統領八旗軍進駐京口以加強長江的江防。

  與此同時,操江巡撫李日芃也重點加強鎮江附近的長江防務,以保障南京和南北漕運暢通:在鎮江城外長江中的檀家洲近水處植木樁,水深處編木筏,環以鐵索。在檀家洲相對的長江南北兩岸和金山安置大炮。以阻截明軍西上,在江南岸自鎮江至圌山、北岸自瓜州至三江口更筑新堤,造木橋,以便軍囦隊往來巡邏。更命圌山、瓜州等四營守備,率哨船水師更番巡邏防御,以防不測。

  諸多布置,無非就是為了防止二張再度殺入長江,威脅到南京和運河的安全。而這兩處,也正是張名振和張煌言三入長江以來一度取得的兩方面最大的戰果。

  但是,對此駐扎崇明的明軍并沒有因此而消停下來。七月初三,長江口的吳淞海面風大浪高,張名振率艦船七百余號,乘夜色于貳更時分突襲吳淞。

  時,吳淞停有清廷日用千人、費時五年剛剛造成的二百余支戰船,船上“器械糧餉畢具”。清廷原本計劃于七月初五出征,借此驅逐崇明的明軍,結果還沒來得及動手,就先行被明軍悉數繳獲,未完工者則付之一炬。

  隨后,明軍再度入黃浦江,在楊家嘴地方登陸,一直攻到上海縣的東溝、鐵鏈一帶,威逼上海縣城和松江府城。清軍沿江堵御,一時猝不及防,明軍旋即退回崇明。

  明軍在長江沿岸頻繁出擊,清軍往往是顧此失彼。這樣的局面,一直持續到了蘇松提督張天祿因隱瞞兵敗被革職逮京聽勘,蘇松水師總兵王璟因防范不利而被參奏罷官,清廷調來了浙江寧波副將梁化鳳來署理蘇松總兵之職,才算是告一段落。

  梁化鳳,字翀天,陜西長安人。順治三年武進士。曾從阿濟格攻姜鑲,因功于順治八年借補江南蕪永營參將,素以能征善戰著稱。張天祿、王璟已是宿將,但卻實在拿明軍的優勢水師沒有太大的辦法。可是這梁化鳳一旦到任,很快就將立足于此已近兩載的明軍趕出了崇明,幾乎沒有費太大的力氣。

  崇明不復,明軍在長江口就失卻了立足之地。很快的,到了九月,清廷在蘇州、常州兩府沿江復設福山、楊舍、江陰、靖江、孟河、永生諸營,并在沿江一帶增設防汛兵丁1800名。如此,江防進一步得到了鞏固,而沒有崇明作為立足點,明軍在長江也無法站住腳跟,只得退而南下返回福建。可也就在這個時候,張名振和張煌言卻得到消息,說是鄭成功又派出了一支大軍北上,前來配合他們展開對南京的攻勢。

  然而,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張名振和張煌言已經在梁化鳳面前碰了壁,清廷在這期間也不斷的加強了長江的江防,再想要如去年三入長江那般深入,只怕是已經不可復制了。于是乎,在經過了簡短的交流后,從崇明南下的張名振、張煌言,以及從福建出擊的北上大軍決定將目標調整為浙江沿海的舟山群島,那一處魯監國朝曾經的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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