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帝國再起 > 第十章 遠來之人
  瓊州府,其主要轄區便是后世的海南島,另外還有南沙群島在明時也是從屬于這瓊州府的。

  此地早在漢時就已經為中國之地,武帝元封元年,伏波將軍路博德、樓船將軍楊仆平定南越,設珠崖、儋耳二郡,以為建制之始。不過在那時候,中國對海南島的統治還僅限于北部,隨著時間的推移,才漸漸的將版圖擴張到全島。

  明洪武元年,征南將軍廖永忠、征南副將軍朱亮祖、贛州衛指揮使陸仲亨分領大軍平定廣東。同年,升乾寧安撫司為瓊州府,轄儋州、崖州、萬州以及瓊山縣、澄邁縣、臨高縣、定安縣、文昌縣、會同縣、樂會縣、感恩縣、昌化縣、陵水縣等三州十縣,另設海南衛,建制綿延至今。

  永歷元年四月,清軍兵不血刃,奪取瓊州府。待到李成棟反正,瓊州府重歸明廷旗下。隨后,李成棟兵敗身死,杜永和、張月、李建捷等兵敗廣州,退居此地,直到杜永和、張月、吳文獻等部相繼降清,這一瓊州府才重新落入了清廷之手。

  永歷七年三月二十六,瓊州府治所在的瓊山縣,新任的瓊州總兵劉伯祿與廣東按察副使海南道彭三益正聚在一起,交換著彼此新近獲知的消息。此二人,一個是南贛副將出身,身經百戰,早前清廷曾有意以他為潮州總兵,但是很快郝尚久就攻陷了程鄉,在杜永和降清后才被派到了此處;而另一個則是崇禎十三年進士,所長者更多的還是書法和詩詞。前不久剛剛收到了一個天塌了式的消息,否則這兩個驢唇不對馬嘴的家伙也不可能在近期頻繁的湊到一起。

  “老本賊又來了,這次是真真切切的殺進廣東地面兒。聽說,梧州那邊的定藩大帥馬雄都被殺了……”

  “梧州那邊好像是丟了,但是沒聽說馬總兵怎么樣了啊。老王爺已經派了許帥去協防肇慶,只要堵住了肇慶,老本賊是接近不到廣州的。”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全指望著老王爺能夠力挽狂瀾了。”

  彭三益口中只有老王爺尚可喜,卻沒有小王爺耿繼茂,這一點即便是劉伯祿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詫異。

  去年兩敗于陳凱,耿繼茂已經把靖南藩的顏面都丟光了。甚至,有消息說那位小王爺從去年的那一戰回來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十有八九是被那個姓陳的家伙嚇破膽了。現在李定國攜著兩蹶名王之威,大舉來襲,他們難不成還要指望耿繼茂帶病出征,擊潰李定國不成?

  許爾顯是平南藩麾下大將,當年就是他奉命前往沈陽接洽的皇太極,才有了尚可喜降清的后事。在平南藩中是最受尚可喜器重的,此番有他協防肇慶,總要比光看著肇慶總兵侯襲爵一個苦守要靠譜得多的。

  “昨天,高州府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廉州府、雷州府、高州府以及羅定州和肇慶府那邊的賊寇都已經下山了,連廣西的賊寇都來了。他們那邊的賊寇準備了不少戰船,打算走水路去肇慶與老本賊匯合!”

  這是彭三益從海北道汪杲那里得到消息,他們都是文官,互相之間也有文字唱和。不過,劉伯祿那邊也不差,廣東綠營的將領,除了像張月、郝尚久以及死了的黃應杰、張道瀛這樣是李成棟舊部的,其他的多是從南贛調來的,比如南雄副將粟養志之流,便是如此。

  彭三益提到的這個消息,劉伯祿也聽說了。他是知兵的,對于廣東的地理形勢多有了解。這批沿海的明軍想要與李定國匯合,就要走九龍口入西江,這樣可以繞過清軍重兵布防的廣州。但是問題也有,九龍口入西江,先是要從新會縣和順德縣之間的河道通過,進入西江后也并非是直接抵達肇慶,而是要先過三水。新會和順德不提,只說那三水,乃是肇慶的后路,以及廣州援肇慶的必經之路,尚可喜是絕對不會眼巴巴的看著明軍通過,甚至是拿下三水縣城的。

  說到底,廣東沿海的明軍還在其次,真正可怕的還是那位兩蹶名王的大明西寧王。這勢必將會是雷霆萬鈞一般的攻勢,也不由得他們不為此而感到憂慮。

  然而,憂慮歸憂慮的,他們也沒有什么辦法,只能坐視成敗。這并不僅僅在于他們這一個總兵官外加一個分巡道,手里加一起的兵員才兩千一百人,放進那場數萬人的大戰中根本連個響兒都聽不到,更重要的是,這里是瓊州啊,距離那肇慶也實在太遠了,根本就是觸之不及的。

  嚴守本地防務,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聊了好半晌,這估計已經是彭三益這輩子跟武將聊天聊得最長的一次了。待到實在沒話可說了,彭三益便自行告辭而去。只不過,他前腳出了總鎮府的大門,還沒上轎呢,就看見一騎快馬發了瘋的沖到大門前,騎士滾鞍下馬,只用了一句告急就沖了進去。

  “怕是出事了啊。”

  果不出彭三益所料,沒過一會兒,他便被劉伯祿請回了總鎮府,連帶著的還有瓊州府的知府、瓊山縣的知縣以及那個協守在此的明軍降將吳文獻,通通的都請到了總鎮府的大堂,而劉伯祿通傳的那個消息,更是聳人聽聞到了無法想象的地步。

  “前天,陵水縣陷落了。打下縣城的那伙賊寇,他們自稱是前宋越國公樞密副使張世杰的后人,在澳洲休養生息了幾百年,現在要殺回來重建大宋!”

  此言既出,其他人還好,彭三益一口茶水直接就噴了出去。宋末三杰,文天祥、陸秀夫和張世杰,這位唯一的武將是最后去世的,就死在了肇慶府南面的那個海陵島附近。崖山之戰,十萬人投海同死,何其壯烈,有些僥幸活下來的,淪落他處休養生息,抱著信念堅持了幾百年,現在實力足夠了,想要殺回來復國,這倒是個絕好的故事題材,想想都讓人感到振奮。

  文人總會有些浪漫主義情懷,這本無可厚非。只不過,偏偏趕在了這個當口,卻總讓人感到了一絲絲怪異。但是問題在于,若是義軍起兵,或是明軍突襲,難道不應該打著大明的旗號嗎,難不成皇明兩百多年,還不如那個亡國都三百來年的大宋更能招攬人心?

  “消息是從萬州送來的,陵水縣那邊的守軍、縣吏們一個都沒跑了。據說,那些人看著就是漢人,打著大宋的旗號,為首的大帥,開口便是北地方言,姓張,諱上紹下忠,自稱是張世杰十九世孫,世襲越國公,現為樞密副使,乃是那群賊寇的首領……”

  他們得到的消息,都是萬州那里聽逃難過去的百姓說的,口口相傳,七嘴八舌的,內容頗為混亂。就算是這些,也還是那些大宋遺民張榜安民時說的,用他們的話說,這次就是要從瓊州重新打回去,要再找個趙氏子孫繼承皇位,重建大宋王朝!

  “北方人?前宋不是和暴元劃江而治的嗎,那張世杰不應該是是個南方人嗎?”

  彭三益掃了一眼那知縣,太清楚這就是個讀死書的家伙了。具體的雙方的國境線在何處,他也不甚清楚,但是有一點卻是可以確認的。

  “張世杰不光是北方人,和那張弘范還是堂兄弟的關系。”

  大漢奸的前綴差點兒沒有說出口了,就連彭三益也覺著這么聊天是何其的別扭。倒是那知府和知縣,連忙的捧了幾句“博學多聞”之類的話來,這個段子才勉強扯開了。

  “真他媽的活見鬼了,一個能殺了王爺的流寇就夠嗆了,怎么還出了這種幺蛾子,這叫本帥怎么向朝廷上報?!”

  解釋了一番,劉伯祿也免不了要唾口大罵。此時此刻,在場的眾人無不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色,是真的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還是假借震驚來避免做出判斷,大抵也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但是,作為瓊州府的最高文武,劉伯祿免不了,彭三益也沒辦法把責任卸到旁人的身上去。

  “等等,那澳洲是什么地方?”

  “叫州了,估計也就是個和瓊州、高州似的的一府之地吧。在哪,這個本帥實在沒聽說過,但是賊寇是浮海而來,應該是在南洋那邊的吧。”

  聽到這么猜測,彭三益不由得松了口大氣,旋即對劉伯祿說道:“那應該不大吧,否則為什么不叫省,嗯,不對,是為什么不叫路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原本還在為這次的新鮮事兒犯難的劉伯祿立刻就意識到了,地盤不大,那么這支宋軍的規模應該也不會大到哪去。畢竟,養兵是要靠糧食的,而糧食則是要有地才能種得出來。

  “管他是真是假的,賊寇占據縣城,咱們是官軍,不去打上一次,總是說不過去的。”

  話到此處,劉伯祿看了一樣吳文獻,本打算就此開口,但是仔細想了想,卻又覺得只派吳文獻帶著水師過去,怕是未必能夠盡全功。若是讓那些賊寇和島上的黎人勾結在了一起,怕是更難平復了。

  “此戰,本帥親自領兵,吳帥帶著水師,咱們水陸并進,爭取一戰解決掉這些家伙!”

  瓊州鎮的清軍迅速的動員起來,留下五百兵協守,劉伯祿就帶著那一千五百的綠營兵,征調了兩千輔兵,憑著清軍的海船和從港口里征調來的海船運載將士南下,由吳文獻的水師負責護航。

  自古以來,海南島的漢化都是從與雷州半島相隔著瓊州海峽的海南島北部開始的。漢人以及中央王朝漸漸控制了北部的平原地帶,然后沿著海岸線向南,將黎人的土司包裹在島嶼中南部的山區。

  正因為如此,瓊州府的府治所在的瓊山縣城,自然而然是在瓊州海峽以南的海南島北部沿海。而那陵水縣,設縣于隋大業六年,比漢朝開始開發海南島之初是要晚了足足七百二十年的光景,其地理位置也是位于海南島的東南部,是為中國最南端的一個縣,哪怕是算上了崖州那個州一級行政單位,也是第二靠南的。

  莫看瓊州僅僅是一島,其占地面積卻是潮州府的三倍有余。從瓊山南下到陵水,足足四百里地的路程,若非是有船舶運載大軍南下,劉伯祿估計他就已經不用考慮去什么陵水了,直接到二者之間的萬州或是樂會縣與這支宋軍決戰就好了。

  坐在船上,劉伯祿還是免不了要心懷憂慮,因為這支宋軍是乘船來的,他們的船隊很可能比清軍的規模更大,而且他們若是走水路北上的話,估計到不了會同縣雙方就要碰上,因為他接到消息的時候本就已經晚了。

  水師一路南下,到樂會縣時,樂會縣無警,然后南下萬州,到了萬州,此處也沒有遭到宋軍的攻擊。這是好事,但也不是什么好事,劉伯祿總覺著這里面可能會有些不對勁兒的,便讓吳文獻的水師以及清軍的艦船暫且留在萬州,以策萬全。

  到了萬州,就要改走陸路,這是早前就已經定下的方略。因為萬州與陵水之間,島嶼中部的五指山延伸出了一段,直插海岸線。有這牛嶺的天然阻隔,浮海而行,越過牛嶺就會直薄陵水縣城,這對完全不了解這支宋軍實際情況,尤其是更傾向于宋軍擁有大批海船用以遷徙的劉伯祿而言,是極其危險的。

  走陸路,牛嶺與五指山之間有一處斷口,官道以及后世的223國道都是從此處穿過的。劉伯祿在萬州下了船,當即便組織大軍沿陸路南下,而大軍的軍需也將有萬州方面負責協助運送。

  一路向著西南方向而行,沿著太陽河緩緩行進,而后在太陽河的拐角處與其分別,順著山嶺間的走勢繼續向西南方向進發,五指山與牛嶺之間的斷口也越來越窄,直至越過了分界嶺與大尖嶺之間的那處最狹窄地段,前面的探馬也帶回了那支宋軍正在南面的嶺門一帶的軍情。

  “果然如此啊。”

  宋軍在此布防,擺明了就是要遏制清軍的騎兵展開,進而一戰將其擊潰,最后利用這一窄口實現更大的斬獲。如此看來,彭三益所言的宋軍在歷史上本就騎兵不多的說法現在依舊有效!

  “大帥,對面的賊寇打著宋軍的旗號。武器倒是不差,但是沒有披甲,穿著紅色的軍服……”

  來之前,彭三益說過,大宋是火德,這一點和明一樣,所以顏色應該也是尚紅的。眼看著果真如此,劉伯祿也不得不在心里面贊頌了一番知識的力量。

  至于披甲的事情,卻是他事先猜測到的——瓊州已經那么熱了,南洋估計更熱,所以劉伯祿才能做到未卜先知,純粹是多年的經驗所致。奈何這地方實在熱得厲害,清軍也沒辦法披甲,所以這方面也顯不出什么優勢來。

  “傳令下去,在此休整片刻。”

  按照清廷的規定,各省地理環境不同,所以綠營各部的騎兵的比例也不盡相同。如北方,步七騎三,可以縱橫馳騁;如浙江,水網縱橫,步九騎一足矣,剩下的用水營來彌補;而廣東,步八騎二,他的瓊州鎮共有兩千戰兵,也就是四百騎兵的規模,留下一百在瓊山,此刻也是有三百騎兵的。

  清軍的騎兵出動,但是很快他就得到了消息,說是這支宋軍也有騎兵,約莫百來騎,數量上遠比不過清軍,但是宋軍騎兵的背后的步兵正在緩緩壓了上來,距離他們的休整之地越來越近,有著步兵的配合,清軍的騎兵也只得節節后退,反倒是被壓了回來。

  “看來這些賊寇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啊。”

  抬頭看了看天空,萬里無云,若非有山陰遮蔽了不少陽光,只怕還要酷熱幾分。再過一個來時辰就到正午了,那時候打一場數千人規模的野戰,實在難受。劉伯祿轉眼看了看麾下將士,估摸著休整完畢了,便讓眾將士起來列陣,準備作戰。

  “賊寇匆匆自陵水縣趕來,我軍則已經休整了片刻,也算以逸待勞。”

  這筆賬,劉伯祿是宿將,最是算得清楚。這邊列陣完畢,那邊宋軍也壓了上來,就在兩三百米的地方進行最后的休整和列陣。若是有口徑大一些的火器,估摸都可以轟到宋軍的帥旗那里了。

  來得匆忙,清軍未有攜帶大口徑的火器,軍中無非是些虎蹲炮和小型的佛郎機而已。眼看著宋軍選擇在了這么個距離列陣,估摸著也是缺乏火器,甚至是對火器缺乏足夠的了解。再回想起彭三益的描述,似乎前宋時候,甚至是暴元時代,好像還都在用投石機呢,火器很是簡陋。

  “看來賊寇果然是沒有什么火器啊。”

  一切都在劉伯祿的預料之內,此刻不由得捻須淺笑,意味深長了一番。豈料,正待派兵上前罵陣之際,卻只見那賊寇“張紹忠”的大旗轟然倒地。下一秒,另一根大旗被迅速的立了起來,上面書著的卻是“大明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漳泉潮惠,提督軍務兼管糧餉陳”的字樣。

  “該死的,竟然是陳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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