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管圣是什么地位？
天下首霸，就是被其一手締造。
論起治國，天下間沒有任何人能超越管圣。
而岳川說要超越管圣，這是何等的狂妄自大？
但是，眾人想了想岳川的才學，心中覺得，如果世上有人能超越，或者接近管圣，那也只能是岳先生了。
唯有大黃，一臉平淡。
“岳先生，您快說吧，我們等不及了！”
“對對對，岳先生快講吧。”
“岳先生心中的治國之道究竟是什么？”
岳川笑了笑，開始自己的演講：
“有人吃米，有人吃面，那么，在制定主食時，為什么不能是兩種呢？為什么一定要一種呢？我們指定的是主食，而不是米或者面，對吧？”
“所以，無論禮也好，法也罷，它們最初的作用是什么呢？只要保留最基礎的屬性就行了，其他一切衍生屬性，都無足輕重！”
“如果我們的目標只是中原這巴掌大的地方，那么，禮就很不錯。但我們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晉國那樣。被楚國這樣的‘蠻夷’絆住，一百多年無法寸進！”
“也許法能給我們帶來不一樣的變化，但是我相信，在法的面前，也會有一個絆腳石，而那個絆腳石就是‘無法’。”
“禮中，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最底層的百姓，哪怕違禮，也會受到寬恕。但是法不同，任何人都要遵守，哪怕不懂法的人，也不能例外。”
“所以，這必然導致很多情有可原但法無可恕的慘劇。華夏諸國或許會懂法、守法，那么新附的鮮虞諸國、夷狄諸國呢？他們處處違法，該怎么處置他們？長卿，你來說！”
被點到名的長卿瞬間腦門冒汗。
“岳先生……他們初犯，可以網開一面……”
“哈哈哈！”岳川笑了笑，“就因為他們是外賓嗎？賤國民而貴友邦，這種國家，要它有何用？”
長卿瞬間改口，“那就法辦！絕不容情！”
岳川笑著搖了搖頭，“這樣做，只會讓‘法’裹足不前，令人不敢依附，更不敢融入。人家原本渾身輕飄飄的，為什么要跑你這里戴上鐐銬枷鎖呢？”
長卿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那么，依岳先生之見呢？”
岳川沒有回答，而是說道：“我先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假如有一天，華夏諸國統一，建立起一個疆域廣闊的國家。這個國家把糧食當做財富，國君擁有龐大的官僚和軍隊，憑著這兩個東西，國君可以向全天下人征稅，而且是征重稅！”
“最底層的百姓窮困潦倒，不堪重負。于是，他們紛紛逃跑，從中原跑到草原，從華夏跑到夷狄。”
聽到這話，眾人大驚。
“怎么可能？”
“夷狄之人巴不得融入我們華夏，華夏百姓怎么可能拋棄身份成為夷狄？”
眾人不信。
畢竟肥國這個現成的例子擺在眼前。
鮮虞諸國為了融入華夏，可以說是把一切能努力的都努力了。
岳川擺了擺手，眾人瞬間安靜下來。
“還記得我剛才給你們說的財富基礎嗎？糧食谷物是財富，而且耐儲存，所以君王可以大肆搜刮，把糧食儲存起來，十年八年都不會壞。”
“但是夷狄之君不同，他們的百姓沒有糧食，唯一的財富就是牛羊，但牛羊是活物，即便他把牛羊收刮過來，也不能成為財富，甚至還會變成負擔。”
“活著的牛羊，必須每日喂養，不但消耗草料，還占用人手，牛羊越多，負擔越大。如果是死了的牛羊，對他們有什么用呢？”
“而且你們想過沒有。華夏一個村莊少則幾十戶，多則上百戶，一個稅吏就能把稅收收繳過來，一個官員幾個稅吏，就能管理千人、萬人。”
“而夷狄之國，牧民分散，百里范圍可能就一戶人家，想要管理千人、萬人，就需要上百個稅吏。如果稅收少了，還不夠稅吏的俸祿，如果稅收重了，荒郊野嶺的，誰能保證發生什么事呢？是不是？”
“所以，華夏之國，可以一步步試探百姓的底線，稅收的比例，甚至可以達到三稅二！夷狄之國，他們收稅的成本很高，收稅的風險很大，夷狄之君很難收稅，即便收到也不會是三稅二這種比例。”
“更何況，逃稅的百姓的天賦技能，這種現象，在咱們姜國比比皆是。”
聽到這話，眾人全都哈哈大笑。
龍陽和翁胖子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逃稅的人太多了，數都數不過來，管也管不住。
也正因此，登記戶籍的時候，一下子冒出十多萬住在鄰國的本國百姓。
岳川咳了咳，“所以呢，當天下大一統的時候，最底層平民百姓的噩夢就降臨了，因為他們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樣往鄰國一躲就不用交稅了。天下雖大，卻無立錐之地，天下雖安，卻無喘息之時。他們身上的稅賦，會一點點逼近三稅二！”
“這種時候，草原就是他們唯一的出路，只要跑到草原上，就能躲避稅吏。草原上雖然生活艱難，但危險都來自天地自然，來自豺狼虎豹，這些都是人力可抗拒的。而大一統國家，是人力不可抗拒的！”
在場眾人都聰明絕頂。
岳川描述的場景雖然驚世駭俗，但是又合情合理。
伍子胥問道：“岳先生，如果真到了那種局面，該怎么辦呢？”
“好辦啊！修一堵墻，把華夏與夷狄隔絕起來不就行了？再派一些軍隊駐扎在這座墻上，私自越界的百姓要么緝拿，要么當場格殺，你看誰還會跑？”
聽到這話，伍子胥腦子里“轟”的一響。
因為，楚國就有一條這樣的城墻，綿延千里。
這條城墻主要用來抵抗晉國，在人們心中，就成了一個軍事建筑。
但是聽了岳川的話，伍子胥突然想到一個細節。
楚長城修筑于兩百多年前，那時候桓公還未稱霸，晉國也沒有崛起。
這條城墻是用來抵抗誰的呢？
難道楚國國君未卜先知，能預知幾十年上百年后的事情？
現在，伍子胥終于明白。
楚國長城是為了防止楚國百姓逃往華夏諸國。
只是后來恰好趕上晉國崛起，這條城墻又被賦予了軍事上的價值。
伍子胥聲音干澀的說道：“岳先生所言非虛，楚國，還真有一條這樣的城墻！”
（楚國真有一條長城，專門用來抵御北方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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