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厚厚的積雪,使者帶著一輛裝滿了箭矢的弩車回到參合陂。
拓跋沙漠汗圍著弩車看了又看,打開蓋子,觀察其中的精巧機構后,又親手摸了摸箭頭,感受那刺骨的寒冷和銳利的殺意。
最后,他叫來袁忠。“你能仿制出這弩車嗎?”
袁忠看都沒看一眼,一甩袖子,很不高興。“此乃工匠之事,大帥何必問我?”
拓跋沙漠汗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
袁忠已經是他們父子能接觸的最聰明的讀書人,但他能起的作用實在有限,和魏國天子身邊的大臣差得太遠。
人家已經造出了強大的弩車,他卻連看都不肯看一眼。
“你認清傅嘏傅蘭石么?”
袁忠愣了一下。“認識,多年前在洛陽見過。”
“這就是他送給我的禮物。”拓跋沙漠汗指了指弩車。“你猜,他是什么意思?”
袁忠更不解。“他在沙陵營中?”
“他是曹羲的副將。”拓跋沙漠汗皺了皺眉。“我記得和你說過此事。”
袁忠驚愕不已。
他想起來了,拓跋沙漠汗的確提到過這個名字,只是拓跋沙漠汗說漢話的發音有些古怪,他也沒往傅嘏身上想,只當是同名。一介名士,在軍中做謀士還有可能,怎么可能做副將。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輛弩車就有深意了,不能簡單的認為是示威。
袁忠按捺著心中不快,仔細查了一番弩車。
弩車的結構很巧妙,但是并不復雜。袁忠看了一會,心里有了底,剛準備說自己能夠仿制,轉念一想,又道:“大帥,此物有利有弊。”
拓跋沙漠汗示意袁忠接著說。
袁忠撫著胡須,說道:“弩車的利,在于箭陣密集而遠,不僅是人,戰馬被射中數箭,也會倒地不起。因此,這種弩車用來對付步卒,遠遠不如用來對付戰馬。除非是披了鐵甲的戰馬,否則沒有任何馬匹能在這樣的箭陣打擊下逃生。”
拓跋沙漠汗贊同的點點頭。
這一點,他和袁忠的想法一樣。這種弩車對騎兵的威脅太大了,簡直是大殺器。
戰馬體積比人大得多,更容易中箭。正常情況下,除非被射中要害,中兩三箭都不會立刻影響戰馬的行動。可是遇上這樣的弩車,那就不是兩三箭的問題了。
加上弩車的勁道遠超于普通的弓弩,幾乎沒有戰馬能擋得住這樣的打擊。
一旦戰馬中箭摔倒,騎兵的沖擊陣型就會被打亂,更容易成為弩車的目標。
“那弊又是什么?”
“這種弩車用箭極多,一輛弩車至少相當于十名弩車。如斥候、潰兵所說,連綿不絕的齊射……”
袁忠倒吸一口冷氣,沒敢再說下去。
不用細算,他也知道箭矢的消耗是一個驚人的數字。沒有充足的人力、物力,根本用不起這樣的弩車。
這是中原才有的實力。
袁忠看看拓跋沙漠汗,臉色很難看。他不知道應不應該將這個結果告訴拓跋沙漠汗,也不知道拓跋沙漠汗聽懂之后,會不會絕望。
但他心里清楚一件事,鮮卑人的機會已經從手邊溜走了。他們不僅不可能像匈奴人一樣稱霸草原,與中原王朝打得有來有回,甚至像檀石槐那樣稱雄一時也不再現實。
大魏代漢,中原即將迎來一個盛世,一個鮮卑人不可能動搖的盛世。
匈奴人面對的漢軍只有環首刀、長戟,而鮮卑人即將面對的魏軍不僅有更鋒利的環首刀、長戟,還有弩車這樣的利器,雙方的差距越來越大,已經不是靠個人才智可以彌補的了。
拓跋沙漠汗盯著袁忠,一言不發。
雖然袁忠不說話,他卻已經從袁忠臉上看出了絕望。
半晌之后,袁忠緩緩吐了一口氣。“大帥,撤兵吧。這件利器應該讓大王看到。是戰是和,也應該由大王來決定。”
拓跋沙漠汗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明白了袁忠的意思,這個決定很傷自尊,不應該由他來做,否則會對他的威信造成損傷,不利于他將來繼位。
——
捷報送往龍山大營。
得知曹羲、鄧艾聯手,再次大破入塞的鮮卑人,并成功逼退了來援的拓跋沙漠汗,曹芳終于長出一口氣,讓劉招弟、劉憲備酒,并請劉豹等人來。
他要小酌幾杯,以資慶賀。
劉招弟、劉憲見狀,知道北疆大捷,心頭懸著的石頭也總算可以放下了。
她們的兄弟可都在前線作戰,如果有重大損失,比如某人像誥升愛一樣死了,曹芳不可能這么高興,還要請劉豹等人來喝酒。
兩人喜滋滋的忙碌起來。
不大一會兒,劉豹先趕來了。
一進門,沒等曹芳說話,他先喜滋滋的對曹芳說,他的夫人懷孕了。推算日期,就是龍門祈福的當天晚上懷上的。太醫說了,是個男孩。
曹芳聽了,笑瞇瞇地向劉豹表示祝賀,并表示張貴嬪也有孕在前,預計明年春天臨盆。如果都是男孩,就讓他們做發小。如果一男一女,就結娃娃親。
劉豹大喜。
不出意外的話,張貴嬪是要做皇后的。如果她生的是女兒,將來必然是公主。如果她生的是兒子,將來甚至有可能成為儲君。
不管怎么說,自己的兒子都太有福氣了,還沒出生,就有了如花似錦的前程。
劉豹感激不盡,臉上的皺紋都笑平了不少。
劉招弟在一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自己是天子的昭儀,自己的弟弟豈能和將來的公主成親?這輩份錯了啊。如果是匈奴人,那也就罷了。現在他們也算是大魏的皇親國戚,豈能如此亂來?
天子真是高興糊涂了,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她很想阻止,卻又不敢。
過了一會兒,劉猛、劉寬先后趕到。劉豹迫不及待的將好消息告訴他們,好讓他們做證,將來天子就算后悔了,也不能否認今天的話。
劉猛、劉寬互相看看,欲言又止。
他們也意識到劉豹的兒子與天子的女兒結親不合適,可是卻不敢說。
看劉豹這樣子,別說差一輩,就算再差一輩,他也不會在乎。
算了,還是別得罪人了,反正出丑也是劉豹自己的事。
劉寬、劉猛擠出笑容,向劉豹祝賀。
說完劉豹的事,曹芳以云淡風輕的語氣,向他們轉達了北疆大捷的消息。
這一次,包括劉豹在內,三人都震驚了。
這一戰和上半年的那一戰不同,這可是野戰。
曹羲、鄧艾不僅在野戰中擊敗了鮮卑人,而且取得如此巨大的戰果,說明魏軍的實力比起上半年又有了明顯的提升,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天子不愧是天命所歸,戰無不勝。
而且不是小勝,是大勝。
短短一年時間,接連兩次大捷,斬殺鮮卑人近二十萬。
這樣的武功,就算是武皇帝曹操也要自愧不如吧?
“陛下不愧是武皇帝的后裔,用兵如神,臣等拜服。”劉豹撩起衣擺,拜倒在曹芳面前,額頭抵在地上,貨真價實了磕了三個響頭,同時在心里暗暗發誓。
從此以后,一定要緊緊跟隨天子的步伐,做鷹犬也行,做寵臣也罷,唯獨不能成為他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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