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范怦然心動。
如果諸葛靚說的能實現,這么大一個水壺就能抵得上一個壯漢,那這火力可比水力、風力大多了。而且正如他所說,火力不要求特定的地形,有煤、有水就行,甚至可以裝在船上、車上四處走。
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裝在船上,而且是大海船。
最近征東將軍毌丘儉正在巢湖練兵,用的是從青州運來的大海船。大海船體量大,能載重,也能承受更大的風浪,但操控也變得異常困難。
海船太沉重,需要的楫槳士數量成倍增加,遠遠超過了戰士。
如此一來,海船體量大的優勢就被抵消了。
如果真能造出這樣的機械,用燒煤來代替人力,海船的動力問題也許就可以迎刃而解。
而一旦海船的動力問題解決了,就可以造更大的船,將來航行海上也就有了可能。
桓范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運輸能力是個限制,一旦打破這個限制,就有無限可能。
比如作戰,比如經商。
忽然之間,桓范有點明白了天子的意思。
他說的做一個更大的餅,某種程度上,就是打破現有的限制,獲取更大的能力,將來成就更大的事業。
就像當初秦統一六國,然后集六國之力,南征百越,北伐匈奴。
僅憑秦國一國之力,做不到這些。
可是集六國之力,就有了可能。
桓范心思活絡起來,參與討論的動力也更足了,饒有興趣的聽這些年輕人討論一些他只能聽懂小半的話題。
好在杜預有準備,依次讓人向他介紹正在研究的技術。
桓范雖然不能完全聽懂,卻能明白這些技術背后蘊藏的利益,對此充滿期待。
不知不覺,月已中天。
杜預起身離席,請桓范來到院中。
院子里,擺好了一架機械,看起來像是一個大管子,斜放在一個精致的鐵架上。
“這是什么?”
“這是我新做的聚光鏡。”杜預介紹道:“原本是想做個陽隧,后來偶然發現可以用來觀遠,能看得更清楚,并稍做改進,用來賞月。”
杜預一邊說,一邊引導桓范躺在準備好的架子上,將眼睛湊到管子后。
桓范只看了一眼,就驚呆了。
明明管子中央有一面鏡子,擋住了明月,但他卻在鏡子中看到了完整的明月,而且更加精晰,清晰得能看到月中陰影,仿佛就在眼前。
他以與年齡不相符的敏捷站起,轉到管子另一個端,仔細再看。
“這是……”
杜預解釋道:“這就是依據陽隧的原理制作的聚光鏡,只不過聚的不是日光,而是月光……”
這時,一旁的馬鈞問諸葛靚道:“陽隧聚光能引燃,應該是火力所致。這月光難道也是火力不成?”
諸葛靚說道:“應該如此。我甚至覺得所有的光都有火力,區別只有多少而已。火力多則熱,則日。火力少則清涼,如月。”
馬鈞沉吟不語。
一個叫程壹的年輕人湊了過來,輕聲說道:“仲思,我有一事不解。”
“你說。”
“那水中是不是也都有火力,只是熱的水中火力多,涼的水中火力少?”
“理當如是。”諸葛靚輕輕點頭。“我猜想,萬物中皆有火力,只是多寡不同。比如你天天擺弄的鐵,火力少的時候堅硬冰涼,以火燒之,則漸漸變熱,由硬變軟,直到化為鐵水,是不是與冰化為水相似?”
程壹想了想。“說得也是,的確有幾分相似。”他隨即又想起一個問題。“依你這么說,那火力多少倒有辦法可以分辨了。”
“如何分辨?”
“顏色。鐵入火之后,隨著燒灼的時間不同,會呈現不同的顏色。開始是紅,后來是白,如日光一般刺眼。煤也是如此,有經驗的匠人,根據顏色就能判斷出火候。”
諸葛靚眼神一閃。“這倒是個辦法,值得深究。子元,明年我去找你,仔細探討一下這個問題。”
“一言為定。”
杜預認真解釋了一番,桓范還是不明所以,只知道這個聚光鏡能夠賞月,看得更清晰,究竟是什么原理,還是沒搞清楚。
但是他卻想到了一個問題:只用來賞月太浪費了,應該送到靈臺,供太史們觀星。
這可比肉眼觀星強多了。
如果能有所發現,也是大魏上應天命的象征。
——
桓范與杜預見面,雖然沒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意外收獲卻是滿滿。
對天子身邊的這群年輕人,他有了幾分信心。
但依然不放心。
帶著疑惑,桓范又見了幾個人,包括王昶、羊耽,也有一些年輕人,比如鐘會、嵇康。
王昶、羊耽的態度比較曖昧。
他們支持天子的決定——至少口頭上如此——但參與的動力不足,更多的是一種態度。
桓范多少有些失望。
王昶是并州名族,羊耽則是兗州名族,如今卻在天子面前唯唯諾諾,哪里像個大臣的樣子。
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么。
王昶也好,羊耽也罷,都是犯過錯的人,小心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他,在關鍵的時候站在了天子身邊。
年輕人則不同,他們不僅支持,而且積極投身其中。
嵇康不問世事,一心鉆研學術。
杜預制作的聚光鏡,就有他的一份功勞。那架聚光鏡看似簡單,其實制作要求極高,必須精通算術才行。
鐘會雖然不研究具體的技術,卻對光的特性非常感興趣,一心想找到合適的解釋。
對桓范的擔心,他表示大可不必。
天子從來沒打算將汝潁世家趕盡殺絕,否則他和荀顗、荀勖等人就不可能有做官的機會,更不可能得到天子的器重。
天子要打擊的是那些自以為是的世家子弟,以及明明自己侵占屯田在先,卻不肯退還的人。
那樣的無恥之徒有什么好可憐的。
作為一個汝潁人,他都不愿意與那些人為伍。
再者,他覺得那些人都不過是沖在前面的爪牙,受人指使的走狗,實力有限。
真正的世族都沒有參與。
鐘氏沒有,荀氏沒有,陳氏也沒有。
一些小豪強,能掀起什么風浪?
賈充如果連這點事情都擺不平,別說對得起天子,連他父親賈逵都會覺得丟臉。
征東將軍不是不肯出手,而是覺得沒必要出手。
桓范覺得鐘會胡言亂語,不想和他再說,最后去見了何晏。
曹爽當政的時候,他和何晏接觸得比較多,算是熟人。
只不過他覺得何晏太書生氣,只適合做學問,不適合施政,所以和他走得并不近。
現在,何晏在天子身邊,他想聽聽何晏的意見,順便打聽一下夏侯玄見駕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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