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聊了幾句,曹芳就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羊衜續娶的就是蔡琰本人,而不是蔡琰的姊姊或妹妹。
令人驚奇的是,蔡琰的生命力之強超出了曹芳的想象。經過了那么多磨難后,她不僅活下來了,還能在近四十歲的年紀生兒育女,妥妥的高齡產婦。
更難得的是,她還將這兩個孩子都培養成人了。
“令堂還在世嗎?”
“在的。只是年歲已高,不便遠行,眼下在泰山老家靜養。”羊徽瑜頓了頓,又道:“妾記事以來,她就沒出過門。”
曹芳再一次震驚。
傳奇還在世啊?他一直以為蔡琰已經死了。
曹芳咂了咂嘴,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到這個時代一年半多了,見過無數名臣名將,但是說真的,并沒有什么感覺。
偏偏聽到蔡琰的名字,知道蔡琰還活著,卻有了一種難得的沖動,一時竟有些恍惚。
羊徽瑜看在眼里,心中疑惑。
她不知道天子為何會有這種反應。
她的母親蔡琰的確是少有的才女,但畢竟年歲已高,已經是上一個時代的事了。如今經學沒落,玄學大興,青年才俊層出不窮,對她母親存有敬意的年輕人并不多。
況且,天子不以學術出名,與母親素無瓜葛。
曹芳感慨了一番,說道:“有件事,可能有些強人所難。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若不是為了化夷為夏,朕也不會有這個想法。”
“請陛下直言。”
“令堂流落匈奴時,有兩個兒子,你知道嗎?”
羊徽瑜神情一滯,露出一絲驚愕。“有這回事?”
曹芳有些意外。“令堂……沒說過?”
“未曾聽說。”
曹芳有些為難了。
蔡琰連親生女兒都不提這件事,想來是覺得丟人,刻意隱過不提。他現在說破,多少有些失禮。
見曹芳為難,羊徽瑜倒是迅速恢復了平靜。“陛下知道這兩人在哪里?”
“朕還沒派人去查,但猜得不錯的話,其中一個可能就是匈奴中部帥劉猛。”
曹操分匈奴為五部,立其貴者為帥,單于是不正規的稱呼,有抬高的嫌疑。平時說說也就罷了,正式場合或文書中,還是用中部帥這樣的稱謂。
羊徽瑜再次愕然。
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還有兩個異父同母的匈奴兄長,其中一個還是匈奴中部帥。
“陛下的意思是……”
“據說劉猛的弟弟在上谷一帶,與鮮卑人關系頗深。下一步,朝廷有意驅逐鮮卑,恢復舊境,可能需要他的幫助。朕考慮,如果……”
曹芳說了一半,沒有再說下去。
泰山羊氏也好,陳留蔡氏也罷,都是山東高門,而且都是服膺儒門的讀書人。蔡琰流落匈奴,還和匈奴人生下了兩個兒子,對他們來說都是很丟人的事,誰也不愿意提起。
否則羊徽瑜也不會一點也沒聽說了。
這時候要求蔡琰出面,接受劉猛兄弟,實在有點強人所難。就算他是天子,也不能逼著他們配合。
他只能和他們商量,能成更好,實在不行也沒辦法。
羊徽瑜猶豫了半晌,最后說道:“此事非妾能做主,當與家叔及家母商量。”
“理當如此。”曹芳一口答應。
說完了正事,曹芳沒有多坐,囑咐羊徽瑜安心侍候張云英,便起身告辭了。
送走曹芳,羊徽瑜陪著張云英回帳。回想著剛才交談的經過,羊徽瑜有些意外。
天子不僅不像她以為的那樣獨斷專行,反而溫和得出人意料。他提出讓母親接受匈奴子的時候,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還是叔母說得對,天子本質上是個仁慈的人。只有把他逼急了,他才會露出猙獰之相,舉起刀,大開殺戒。
她迅速以和羊耽商量為由,將這個判斷通知了羊耽。
羊耽聽說過,很為難。
一方面,他知道這是一個機會。只要幫了天子這個忙,以后羊家就不用擔心富貴了,在大魏的朝堂上可以混得風生水起,泰山羊氏遲遲不肯與曹魏親近的過去從此就可以一筆勾銷。
可是另一方面,這也是壞名聲的事。
不僅壞羊家名聲,更壞陳留蔡氏的名聲,甚至是往蔡琰臉上潑糞。
流落匈奴的那段經歷,是蔡琰最不愿意提及的傷疤。
蔡琰已經年過古稀,余日無多,真要撕開她的傷疤,讓她蒙羞而死嗎?
他做不到。
反復考慮后,他讓羊徽瑜寫一封信,將這件事的原委告訴蔡琰,聽聽她本人的意思。
這件事,別人做不了主,只有蔡琰自己能決定。
——
幾天后,曹芳接見了羊耽。
兩人見面的過程很簡短,沒有提羊耽本人以外的任何事,甚至沒有提到羊徽瑜。
羊耽是光祿勛,兼中書令。他原本就應該隨駕,只是之前不夠積極主動,所以曹芳將他留在了洛陽。
現在既然來了,自然要承擔起他應盡的職能。
一是護衛天子,二是負責中書省。
曹芳給了他一個具體的任務,收集、整理北疆胡虜的情報、資料。
中書省本來就是情報工作的中樞,各地收集來的情報,最后都要匯總到中書省,依輕重緩急,整理出簡報,送到天子面前。
羊耽眼高手低,對這些瑣碎的事務既不在行,也沒興趣,之前都是交給別人做,自己做甩手掌柜。曹芳也知道他是什么德行,所以讓張華、衛瓘等人負責,將羊耽留在洛陽,免得掣肘。
現在事務越來越多,沒人主持的確不行了。偏偏衛瓘出差,張華資歷又太淺,負不起這個重任。現在羊耽來了,而且是主動從洛陽趕來,積極性有了明顯提高,這件事就還由他負責。
羊耽精神百倍的投入了工作。
事情證明,很多時候人不行不是因為沒有能力,而是沒有動力。作為世家子弟,羊耽雖然算不是佼佼者,可是真要用心,還是能勝任大部分工作的。
之前不勝任,是因為可以躺贏,就沒必要努力。
當他發現不努力不行時,他一樣可以努力,而且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的努力,絲毫不遜色于張華等年輕人。
夏侯玄幾次見他,都被忘我的工作熱情驚呆了,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年過花甲的老者是他認識的羊耽。
“就為了司徒之位,值得么?”夏侯玄忍不住半開玩笑的說道。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豈為司徒虛名。”羊耽撫著胡須,神情嚴肅地說道:“天下大亂六十年矣,如今正是求太平之時。我不像你們,有的是時間。余日無多,自然要多努力一些,為盛世盡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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