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有林見到佳巖章的時候。
那佳巖章哪里還有當初意氣風發大將軍的模樣？
披頭散發，胡子拉碴，那模樣簡直比乞丐還要乞丐。
而看見趙有林，佳巖章那也是滿腹的自責。
他當下便撲身上前：“大王……”
“不用多說，我都明白……”
趙有林抬手拍了拍佳巖章的肩膀，隨即扭頭看向李承乾：“秦王，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兌現你的另一個承諾了？”
“放心。”
“我答應的事兒，肯定會做的。”
李承乾揮了揮手，道：“跟我走吧，看看你的那些兄弟還活著沒有。”
說完，他也不管趙有林與佳巖章是什么表情，直邁步率先走了。
而佳巖章與趙有林還能說什么？
當下的局勢已經很明顯了，李承乾才是占據主動權的哪一個。
他們必須得聽李承乾的話才行。
所以，當下兩人也沒遲疑，邁步就跟上了李承乾的步伐，朝著山谷走去。
一路上到處都有負責站崗放哨以及巡邏的大唐將士。
而在那已然構建完成的防御工事之下，就有一個大唐的校場。
顯然，哪怕是里面的人都已經被餓的兩眼發花了，李承乾還是沒有絲毫放松警惕的意思。
見此情景，趙有林不由搖頭苦笑道：“你這家伙做事兒是真絕啊。”
“這不是絕。”
“這叫防患于未然。”
李承乾背著手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慢悠悠的說道：“雖然他們已經喪失了部分戰斗力，但還是一群兵啊。”
“若是某些人派人進去搗亂，或者是安排人手領著他們突圍，可怎么辦？”
“我雖不擔心他們真能突圍出去，但造成了我部下的損傷可就得不償失了……”
說話的時候，他還回頭看了趙有林一眼。
這一眼，顯然別有深意。
而趙有林也是會心一笑。
“幸虧當初我沒這么想，若不然還真就進了你的套里。”
當初可是有人跟他提過建議，讓他派人進入山谷，然后領著山谷內的眾人突圍出來的。
可以當下的局勢來看，若是他真的那么做了，等待他那些兄弟的結局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全軍覆沒……
而他之所以說，李承乾這是給他下套。
那就是因為，李承乾沒有一個正當的理由去屠殺這些突厥軍。
要知道，突厥跟龜茲可不一樣。
龜茲那充其量就是個西域效果。
他們惹了大唐，大唐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李承乾想屠城就屠城。
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反抗的能力與力量。
但西突厥呢？
若是李承乾想要將這些人屠滅，想要降低己方士卒的傷亡，要么將他們餓死，要么就是騙他們投降，然后坑殺。
可如果李承乾這樣做了，就會使得西突厥更加仇視大唐。
很有可能導致西突厥上下一心，跟李承乾或者說是跟大唐干到底。
那樣一來對趙有林來說是好事兒，而對大唐來說則是得不償失。
與其如此，還不如利用這些人來給大唐謀求更多的利益呢。
想到這些，趙有林不由搖頭道：“說到底，還是你小子聰明啊。”
聞言，李承乾也只是輕輕一笑，并沒有多說什么。
他帶著兩人來到防御工事前，喝令左右士卒，打開防御工事的大門。
隨后，他們一行三人便走進了工事之內。
雖說山谷內的尸體已經被清理走了。
但濃重的血腥味依舊刺鼻，不用親身經歷，光是聞著這股味道，就能感受到當初那場戰爭有多么慘烈。
而再往前走，就能依稀的看見突厥軍的士卒身影了。
此刻，這些人已經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個個都是被餓的面黃肌瘦。
甚至有些人都已經被餓死了。
此刻，見到有人進來，所有人都是下意識的看向這邊，但是卻無人行動。
或許，對于他們而言，大唐甲士過來將他們殺了，才是最好的解脫。
李承乾背著手道：“行了，我是給你帶到這地方來了，至于你怎么讓他們走，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不過，這山谷我可不能給你讓出來。”
“我們雖然是講和了，但是我跟龜茲的事兒還沒解決完呢。”
“所以，這地方我得站著。”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讓趙有林自己領著這些人出去。
只有這樣，才能體現出這一仗是他們大唐贏了，而不是被迫談和。
同樣，也只有這樣，李承乾才能打那些大唐朝堂上準備隨時參奏他的人的臉。
當然了，最后一個層面，還是他有意要為難趙有林。
這些人都已經被餓的走不動路了，哪里能自己出去？
可若是現在回去叫人來接他們，怕是還得被李承乾訛一筆過路費。
想到此處，趙有林輕嘆口氣，道：“我自己帶他們出去沒問題，但是你怎么著也得給我提供一些糧食，讓我這些兄弟吃飽了再走吧？”
“想要糧食？”
“你做夢呢？”
“我們可是敵對關系，雖然是談和了，卻也是敵對關系。”
“萬一你突然跳起來反咬一口怎么辦？”
李承乾歪了歪腦袋：“若是你我換一下位置的話，你會給我糧食嗎？”
“不過嘛……”
李承乾頓了頓，隨即看向趙有林道：“我卻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我愿意提供五千人兩日的糧食給你們。”
“但前提是，你們必須對我們繳械。”
“交出你們的兵器，盔甲，以及戰旗。”
說話時，李承乾的目光一直都鎖定在趙有林的臉上。
這個條件，雖然只是一句話的事兒，但卻是很丟人的。
向人繳械，那就等同于投降。
而要他趙有林帶著帳下的士卒向李承乾投降，這顯然是他無法接受的。
可是，看著那些將士，趙有林還是嘆了口氣。
他道：“可以，你說的我答應，不就是繳械么。”
聽聞這話，旁邊的佳巖章急了。
“大王，您不能這樣。”
“我們就算是全體戰死在此，也不愿你向這個唐賊繳械……”
佳巖章跟隨趙有林有一段時間了。
他當然知道在趙有林的心中什么最重要。
尊嚴，這就是趙有林最看重的。
可是讓他向李承乾這個生死仇敵繳械，就等同于讓他放棄尊嚴。
此刻，佳巖章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光。
若不是自己大意輕敵，想的不是把那些涼州軍困死，而是不計代價的將他們全殲，哪里還有后續的這些事兒？
佳巖章直看著趙有林說：“大王，您不能啊，您不能啊……”
“沒什么不能的。”
相對于佳巖章的急躁，趙有林卻顯得十分平靜。
他道：“畢竟失敗者，就得有個失敗者的樣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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