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批人是什么人?
那些不得什么前途,得像金絲雀一樣養起來的世家子們?
是,也不完全是。
最讓李世民揪心的,就是地痞流氓,或者用他們的美稱——“游俠兒”也一樣。
他們是整個大唐社會里最不穩定的因素。
游俠兒很少從事生產——即便有一份田產,可本質沒什么變化,就是一群或讀了幾本書、或聽了幾段故事、或有把子力氣,練了什么刀術、劍術的年輕人。
不老老實實本分,有一些不太成熟的理想,性格上又有一些缺陷。
就很容易沖動,繼而惹是生非。
只是敲詐、勒索,靠著每個月從坊里鄉親手里“接濟”的錢,吃吃花酒、賭賭博,這都算好的了。
一念之差、口角之爭,最終落草為寇的也不在少數。
大唐還有那么多賊匪,真是都吃不上飯的?
李世民沒法否認。
但肯定不是全部。
其中一部分,甚至很大一部分,都是這么來的——鄉里發生了口角、動了手,一不小心、怒氣上頭,把人給殺了。
不知道怎么辦,又不肯對官府束手就擒,那就只能落草為寇。
他們就像許墨口中的那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突然引爆,炸出來一個通天的、了不得的事情出來。
足球能解決這個東西嗎?
李世民覺得就算不能完全解決,至少能解決一部分。
要錢?
有,一場比賽數十文,一個月踢上那么兩三場,就能有長安城里百姓們中,頗為上等的收入。
要名?
也有,沒看到百姓見那支球隊贏了,進球的那人被捧成什么樣了。
名利雙收了,這不正是那群游俠兒們想要的?
正是考慮到了這點,許墨也說到了這點,才促使李世民定下心思,勉為其難、迫不及待地為他寫了這么一篇奏章出來。
“陛下是有什么別的想法?”長孫皇后柔聲問道。
李世民把那些東西同他說了。
長孫皇后一怔,點了點頭:“倒是婢考慮不周,原來…許萬年還有這樣的深謀遠慮。”
“朕,是朕!”李世民嘖了一聲,“若朕沒問,他也說不出來這種話。”
他心里稍微有些吃味。
長孫皇后笑著,點點頭,寵溺著繼續說道:“若非有陛下深明大義、寬容大度,他許萬年就是有萬般想法,那不也是發揮不出來?”
李世民哼了一聲,心情這才舒暢幾分。
“高明這些日子,不是同許萬年走的近,聽說…他還踢過一場比賽,不如陛下問問他?”長孫皇后提了一個建議。
李世民一怔,點了點頭,覺得這個提議很不錯。
李承乾現在年紀不小了,也的確應該讓他去稍微負責一些事情。
他在皇城外的時間,比自己在皇城外的時間要多,他接觸許墨的時間也比自己接觸許墨的時間要多。
他的意見確實是有一些參考價值。
李世民把宦官叫過來,讓他去把李承乾給帶過來。
不多,一會兒宦官回來了,也的確是帶了一個人回來,但是這個人并不是李世民想要見到的李承乾,而是負責保護李承乾安全的一名千牛衛。
兒子沒來。
來了一位侍衛。
這是幾個意思?
“太子呢?”李世民緩緩開口問道。
千牛衛哆哆嗦嗦:“太子……太子殿下尚不在宮內。”
“太子呢?”李世民又拋出一個同樣的問題。
千牛衛把腦袋低的更沉了:“太子殿下在平康坊,與百姓共慶獲勝之事。”
平康坊!
這三個字把李世民和長孫皇后都驚了一跳,平康坊是什么地方,他們都再清楚不過,煙花柳巷、烏煙瘴氣之地。
“他怎么會去那。”李世民皺起眉頭。
倒不是說,身為太子必須得清心寡欲、不近女色。
到了年紀,有點念頭,那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但是身為太子,想要解決自己這個念頭的方法有很多,再不濟和自己說嘛,何必要偷偷跑到平康坊那種地方去。
不是說那里的女子如何了。
就是說安全問題。
誰知道去那種地方會不會染上什么見不得人的毛病,身為太子要是染上那種東西,可就著實是太丟皇家的顏面了。
長孫皇后關注的地方就更不一樣了:“他是什么時候開始去的?”
千牛衛小聲回道:“一個月前。”
這樣李世民和長孫皇后都稍微松了一小口氣。
還好還好。
這個時間不是很久。
一個月,只是剛剛開了這么一個頭而已。
“誰帶他去的?”長孫皇后聲音有些發冷,腦袋里一瞬間過了不少的姓氏。
王、鄭、程、李、崔、杜、韋,乃至于長孫……
能夠有資格和太子接觸,并且還能拐走太子去干這種事的,也就只有這些姓氏的世家子們才能夠做到了。
只是…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是李承乾自己主動想去的?
長孫皇后這么想了,但很快她就否決掉,身為母親自然是很清楚,自己兒子是什么秉性,她很清楚李承乾他是沒那個膽子的。
可能會對宮女下手,但絕對不會想到去平康坊。
“是…孫燁。”千牛衛報出一個名字。
就是李承乾當門將踢球那天,對面那支隊伍的門將。
長孫皇后一挑眉:“是樂安孫氏的人?”
這也是一個不小的世家,雖比不得五門七望,可資歷擺在那,也不不容小覷。
千牛衛連忙搖頭:“并非是樂安孫氏,那人只是庶民出身,祖上三代,并無人做官。”
庶民出身?
李世民和長孫皇后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一個庶民出身的人,怎么和自己兒子——大唐太子混到了一起。
千牛衛繼續老老實實交代:“太子殿下在人前不以太子自居,那天踢完球之后,這廝向太子殿下請教了不少門將的問題。”
“他這人性格有些過于活潑,沒說兩句,便邀請太子殿下同去平康坊。”
“太子殿下一個不小心,就著了他的道,應了下來。”
長孫皇后冷笑一聲:“此后這一個月里,高明便一直廝混在平康坊里了?”
她的聲音也很冷。
不止是讓千牛衛,也讓李世民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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