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大隋主沉浮 > 第397章:獨孤敏的小目標
  新豐縣與大興城比鄰而居,不僅有四通八達的陸上交通,還有廣通渠、灞水等便利的水路,故而碼頭和倉庫眾多。

  廣通渠和灞水交匯于新豐縣灞上鎮,這里有一個個巨大的碼頭,而在碼頭后面就是一座座倉庫。

  雖然灞上與大興城近在咫尺,但恰恰是陽光永遠照耀不到的陰暗之地。

  灞上的法律是無法無天、灞上的生存法則是弱肉強食,朝廷在這座擁有數萬人口的鎮子里,只是派了一些稅官和稅丁,沒有設立一個管理治安的役卒。

  朝廷之所以這么放任不管,是因為這里牽涉的利益太復雜,幾乎每個幫會背后都有一尊或幾尊大佛,不管官府怎么處理都不合適、都引起更多人的不滿;所以最終認為灞上鎮最好的法則就是弱肉強食、優勝劣汰,只有等到大大小小的幫會殺出一個平衡之局,灞上鎮才能形成一個個相互制約、強而有效率的漕運團伙,大興城數十萬名百姓的吃飯問題也才能得到解決。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朝廷讓這里的一切、由這里的人自己解決。

  但是曾經有個大江會,以武力手段打下了大半個灞上鎮,控制了漕運七成以上的船只,就在它準備統一灞上,建立一個大大的漕運王國時,一夜之間就被軍隊殺得灰飛煙滅,幫中主干盡皆被殺,而數千名幫眾,全部讓韋沖帶去北方修長城了。

  公布的榜文上說大江會罪惡累累,皆是十惡不赦之徒,雖然事實也是如此,可其他幫會比大江會也好不了多少啊?朝廷為何專門如此針對大江會呢?

  根本原因還是大江會的無度擴張和野心,已經嚴重超出了朝廷的容忍度,一旦大江會完全掌控了漕運,靠漕糧吃飯的數十萬大興百姓,就會成為大江會挾持朝廷的人質、談判的籌碼。大江會或許沒有這么大的野心,但是朝廷認定它是威脅了,它哪里還有繼續存在的理由?

  此后,又陸續出現了幾個類似大江會的幫派,但無一例外,都被軍隊連根拔起。

  如此幾次,老一輩都明白了一個道理:灞上并非是什么遺棄之地,而是朝廷專門劃出來“斗獸場”,野獸們在里面怎么斗都可以,但是不能越界,一旦朝廷覺得某只猛獸不受控制之時,立馬將之誅殺。

  有鑒于此,老一輩對于進入灞上鎮的軍人尤為敏感;對于擁有軍人氣質的人,尤為警惕,因為他們的到來,往往是代表一場大清洗即將在此展開。

  王念祖祖上幾代都是最出色的軍人,小時候也和很多出色的將軍相處過,再加上大隋王朝的鐵血軍人格外多,故而誰是軍人、或是當過軍人,他一眼就能判斷得出來。

  當他帶著王滔、何烈等骨干來到玄武幫前堂廣場,神情一下子就凝滯了。

  只見一名相貌俊美、劍眉飛揚的絕色少女站在廣場之上,也難怪年輕的幫眾忍不住要調戲她了,只因此女不僅長得美,而且身形極好,寬松的黑色武士服也掩蓋不住那一副山巒起伏、美不勝收的美好身姿。

  不過王念祖的目光只是在她身上掃了一眼,便被她身邊的十多名大漢吸引住了。

  這些人都有軍人特有的彪悍氣質,自然而然擺出來進攻陣式,一雙雙冷酷的目光絕無半點做作,王念祖一看就知道,這些人皆是久經戰陣的百戰悍卒。

  如此發現,使他心頭驚悚不已,連地下那些被打得頭破血流、鼻青臉腫的幫眾都顧不上了,他大步上前,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禮:“老夫管教不嚴,致使無知的幫眾冒犯了小娘子,還望小娘子恕罪。”

  少女冷冷地睨了一眼擺出夾擊之勢的王滔等青年幫眾,嗤然道:“我都說了,我是來拯救你們的,若是我想計較什么,地上這些小賊,此時已經是冰冷的尸體了。”

  說到這里,她以男人之禮拱了拱手,問道:“想來你就是王幫主吧?”

  “正是,”王祖念聞言松了口氣,他反問道:“但不如小娘子高姓大名?”

  少女答道:“我叫柳絮,只是一個小人物,王幫主自然不會知曉。”

  “但不知柳娘子想要如何拯救我們?”王念祖是個老江湖,他相信這個世道有仗義的人,也相信這種人會不求回報的解救某些毫不相干的弱者,但如果拯救一個人數眾多的幫派,絕對有所圖。而玄武幫除了他們這些人,還有什么值得擁有這么多軍人侍衛的柳絮來圖?

  “我家主人說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最好的盟友。”柳絮說道:“而我們共同的敵人就是江南盟,于是我便找上門來了,想必王幫主不會將我們拒之門外吧?”

  王念祖看了看柳絮身邊的侍衛,又向柳絮說道:“柳娘子,我們玄武幫是在官府眼皮底下討生活的人,與那些嘯聚山林土匪大盜截然不同,只要一名小吏、三五名衙役,就能令我們動彈不得。而江南盟除了實力雄厚之外,還有強大的官方勢力做后臺,否則的話,江南盟也不會發展得這么快。這一點,貴主知道嗎?”

  柳絮反問道:“你知道江南盟盟主是誰嗎?他后臺又是誰嗎?”

  王念祖愣了半晌,苦澀的搖頭道:“江南盟盟主藏得極深,連就級別不夠的長老都不知道,又豈是我這個外人所能知曉?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他的后臺?”

  這一下,輪到柳絮發愣了。

  王念祖不知道江南盟后臺是誰,情有可原,可是他們在慘遭江南盟打壓幾年時間的情況下,竟然連對方的首領是誰都不知道,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柳絮看了看四周的玄武幫幫眾,說道:“我知道!也可以告訴你。但這里好像不是談話的地方吧?”

  “失禮了!”王念祖拱了拱手,沖著跟隨自己出來的人以及被揍成得鼻青臉腫的幫眾吩咐道:“好了,大家都散了,王滔、何烈,隨我會客。”

  吩咐完畢,王念祖向柳絮示意道:“柳娘子請!”

  “請!”柳絮也向自己的部下交待了一句,然后帶著一男一女跟著王念祖走向貴客堂。

  坐下之后,一名看似幫眾的侍女進來上了茶,王念祖隨即讓她退到院門,不準任何人靠近。

  柳絮抿了一口茶,脆聲道:“大興城中的李神通背后是李淵、史萬寶背后是史萬歲、柴紹背后是柴慎,這些,王幫主應該知道吧?”

  “自然!”王念祖點了點頭。

  “江南盟背后的后臺是一個大門閥,李淵、史萬歲、柴慎的家族在它面前,或許就是規模稍微大一點的寒門吧。”柳絮說道:“江南盟主是虬髯客仲堅。他的后臺以前是賀若弼,現在是關隴貴族里的元氏,就是元胄為主的那個元氏。”

  一時間,王念祖和王滔、何烈心中都升起一種絕望無力的感覺,李淵、史萬歲、柴慎的家族在他們心中,已經是高高在上、仰望難及的大世家了,而張仲堅為首的強大的江南盟,竟然以元氏為后臺,這又讓他們如何對付得了?

  本來,他們還想借助官方之力與江南盟博弈的打算,如果博弈不成,再決一死戰,而決一死戰是最后最無奈的選擇。可是照柳絮這么一說,他們仿佛只有這條路了,可是他們又拿什么跟人家拼?

  柳絮似乎還嫌棄消息不夠震撼,接著又說道:“除了元氏以外,張仲堅似乎搭上了宇文述。他們具體發展到了什么地步,目前不得而知,不過宇文家的很多鐵,已經由江南盟承運。”

  轟!

  王念祖只覺腦袋像是被鐵錘狠狠敲了一下,腦子里轟然作響,眼前金星亂跳,短暫的眩暈片刻。

  張仲堅為首的江南盟已經不是玄武幫所能戰勝,而對方后臺不僅有元氏,還可能有謀求復出的宇文述,這讓他怎么打?

  他們只是一些跑船的苦力而已,又如何是他們的對手?

  這一刻,王念祖徹底絕望了。

  他努力定下心神,問道:“柳娘子,你剛才說江南盟承運了宇文家的鐵,莫非這便是江南盟對我們苦苦相逼的原因所在?”

  “應該是吧!”柳絮說道:“宇文述雖然垮臺了,但他畢竟是本朝的從龍之臣,而且官當到他個這地步,復出是遲早的事兒。這一點,善于鉆營的張仲堅不會不知道,他在這個時候全力幫宇文家做事,效果比宇文述復出后賣命還要好。”

  王念祖默默點頭,難怪張仲堅連他們運軍糧的船只也敢扣留,原來他是急著將宇文家的鐵運入關中啊!

  如果江南盟像以前那樣,先在三門峽東部下貨,走一段陸路后,再上西邊的船,時間自然被延誤了。宇文家鐵錠到達關中的時間若是晚了,張仲堅又如何向宇文述展示他的忠心?他的他辦事效率?又如何在宇文述面前展示他的價值?

  所以他此刻急須大量可以駕船通過三門峽的船工,只要這些船工讓船只全程無憂的穿過三門峽,時間就省了,張仲堅表忠心的目的也就達成了。

  只是這樣一來,實力弱小卻有大量優秀老船工的玄武幫卻倒霉了。

  雖然知道弱肉強食是鐵律,可是作為被強食的對象,王念祖心中恨得只想罵娘。

  一念至此,王念祖拱了拱手,問道:“柳娘子,既然張仲堅背后是元氏、宇文氏,想必你也知道他們不好惹……”

  言下之意,你或你的主人,惹得起嗎?應付得了嗎?

  “元氏、宇文氏雖強,可我們也不差。”柳絮嫣然一笑,傲然道:“元胄、宇文述雖然厲害,可是和我主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

  聽了柳絮的話,王念祖暗淡的眼睛終于亮了起來,興奮又緊張的問道:“但不知貴主上是哪位達官貴人?”

  柳絮微微一笑,回避了這個問題,但卻意有所指的說道:“我知道你們遇到了什么麻煩。江南盟擅自扣留你們的船員,實則是犯法了的,我們只需知會洛陽民曹蘇亶即可解決。縱然張仲堅再囂張,想來也不敢與官府為敵。要是蘇亶還不能令江南盟將你們的船只放行,可以請越國公出動軍隊鎮壓。此事若是鬧大,最終倒霉的,鐵定是強盜一般的江南盟,而不是你們。”

  聽了柳絮云淡風輕一般的話,王念祖一張嘴張得像是一頭河馬,失聲叫道:“你……你家主人竟是蘇相國?”

  他們玄武幫是遭到江南盟欺負的弱者,而江南盟無疑是最為典型的路霸、惡霸,它為了逼迫玄武幫,竟然拿軍糧來挾持對方,如果從國家大義的角度上說,江南盟攔截軍糧的行為,就是置國家大義不顧的內奸在資敵。

  從律法的角度上說,江南盟不僅要給船隊放行,還要對玄武幫進行補償,然后接受律法的嚴懲。但律法再好、再嚴,也是需要人來執行,若是執行律法的人執法犯法,一切就不一樣了。

  王念祖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但關鍵是他在官方沒人、沒有人為了主持公道啊!所以在官方偏袒惡霸、正義得不到申張的情況下,他只能跟江南盟拼命。

  但柳絮的主人若是蘇威,并且愿意幫忙,那就只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元氏、宇文氏在江南盟違法、蘇威插手的情況下,也不敢反駁蘇威半句,否則鬧到皇帝那里,倒霉的便是他們自己。

  “我可沒有說!”柳絮皺了皺眉,意味深長的說道:“有些事,最好爛在肚子里。”

  “了解、了解!”王念祖、王滔、何烈猛然點頭,柳絮的確是什么都沒有說,但言語、語氣都已經說了。

  蘇威讓柳絮來此,顯然是朝廷上層的勾心斗角得十分厲害,而這種級別的戰斗,實非他們這種小人物應該知道的。

  激動了一會兒,王念祖拱手問道:“柳娘子,但不知我們要做些什么?”

  雖然能當相國棋子是他們的榮幸,可如果柳絮要做的事超出他們的能力范圍,那也只有拒絕了。

  更何況柳絮到底是不是蘇威的人,還需驗證呢。

  “不知江南盟要什么?開出的條件又是什么?”柳絮雖然知道兩者的沖突矛盾,可具體是怎么回事,就不太清楚了。

  “他們相中我們這些能夠開船度過三門峽的船工,這次攔截船只便是借用軍糧緊急來逼我們就范,如果我們不答應,便燒了我們的船。”王念祖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明明已經精疲力盡了,可是只要還有一絲力氣來掙扎,他就想浮在水面上多喘一口氣。所以面對極有可能是救星的柳絮,毫不隱瞞的把一切情況都說了。

  “原來如此。”聽完王念祖表述,柳絮又問道:“如果我記得不錯,你們的大船是萬石船吧?”

  “正是萬石糧船!”王念祖點了點頭,苦澀的說道:“只是已經很破舊了,頂多只能用到后年。”

  “那便讓他們燒了!”柳絮微笑道:“如果他們不燒,你們自己燒。”

  “燒了?”王念祖、王滔、何烈聞言愕然,剛剛還說讓蘇亶、或者身有洛陽的楊素給江南盟施壓,迫使他們放行,怎么眨眼之間就變了?

  “不錯!正是燒了!”柳絮目光閃閃的說道:“江南盟所做之事根本就見不得光,一旦事情鬧大,倒霉的,鐵定是他們,而不是你們。”

  “道理是這樣,可是……”王念祖看著柳絮的臉,苦澀的嘆息一聲:“可是柳娘子也說了,對方后臺是元氏、宇文氏。”

  “怕什么?我不是來了嗎?”柳絮微笑起來:“你這人本事不大,心眼兒倒是不少。你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懷疑我的身份,擔心我是騙子,對吧?”

  王念祖沒有作聲,算是默認了。

  “你家大業大,有那么多人靠船吃飯,你這么想也無可厚非。換作是我,我也如此。”柳絮給了一個臺階。

  “多謝柳娘子理解!”王念祖苦笑道。

  “這樣好了!”柳絮沉吟半晌,向王祖念說道:“你把船只、糧食的價錢算出來,我以雙倍價錢跟你買了,然后再把黃河中的船給燒了。”

  “娘子打算栽贓?”王念祖恍然道。

  柳絮微微一笑:“灞上這么多幫派,我為何找你們小小的玄武幫?便是因為你們玄武幫有著栽贓的契機。”

  江南盟對付玄武幫的陰暗手段根本就見不得光,只要公諸于眾,王府這邊就能從官面上弄死江南盟,而柳絮決定把船只、糧食買來燒,無非就是栽贓嫁禍、加重江南盟罪孽,為收拾它打造堅實的基礎。

  洮州軍得不到軍糧后,若是再鼓搗出嘩變之類的事件,那便有了更大的操作空間。

  到時候,有著火燒軍糧罪的江南盟和張仲堅,面對的將是洮州軍“嘩變”、楊集鬧騰、軍方震怒等等后續事件。

  此之四項加起來,神仙也救不了。

  現在不管花多少錢都是投資,現在花掉的錢,日后能夠從江南盟百倍索要回來,當然了,名義上是給玄武幫的。

  “你把船只燒了以后,及時報官,然后做出一副清家蕩產來買糧的態勢即可。至于其他事情,你們都不用做。”柳絮又叮囑了一句。

  “我明白了!”王念祖點了點頭,他們這些年被江南盟欺負得慘兮兮的,心中恨不得江南盟被連根拔起;如果柳絮先給錢,他自然愿意全力配合;至于柳絮到底是打算對付元氏宇文氏、還是江南盟,他都懶得管、也管不了。

  柳絮又說道:“船只什么的,更不用買,等我們拿下江南盟以后,得到的船只,一律交給你們打理。”

  此言一出,王念祖、王滔、何烈都懵了。

  此事過后,如果“蘇威”愿意當他們靠山,那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但玄武幫被覬覦久矣,王念祖還是不敢相信天下會掉下大餡餅,他警惕地道:“聽你的意思,是打算把我們吞并了?”

  “玄武幫依舊是玄武幫、幫主依舊是你。”柳絮笑著說道:“至于船只,你就當作是我們投進玄武幫的錢,我們日后只吃利,日常怎么運作,一切由你們說了算。”

  聽柳絮這么一說,王念祖反而放心了,他強自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說道:“我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你盡快把船只、糧食的價錢核算,我們先把第一步辦了。”柳絮說道:“明天,我帶金錢來找你。”

  王念祖很想大氣的說上一句“不用了,我信你”,但考慮到幾百戶幫眾靠船只吃飯,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我今天就核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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