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他們了，越說越煩！”
始皇帝喝了一口熱茶，朝著李斯與王綰，道：“當下帝國最大的問題什么？”
“稟陛下，當下帝國最大的問題，是文化認同！”
李斯喝一口茶水，語氣幽幽，道：“山東黔首在數百年，近乎于千年的歲月里，早已經形成自己獨特的文化與信仰。
“山東齊魯儒家文化，楚地尚巫鬼文化。”
“他們早已形成了特殊的字符，一如魏，楚，齊.......”
……
“而帝國就像是一頭猛獸，將六國貴族，勛貴，世家各大階層的舒適圈撕裂。一下子失去舒適圈，自然是讓六國遺族感覺到了極度的不適應。”
“整個中原大地，就像是一塊巨大的蛋糕，一直以來都有人瓜分，特別是周王朝之后，更是參與者更多。”
“在戰國之中，七國并存，七大王族之下，無數的世族存在，勛貴存在，相互依附，不斷的分食這塊蛋糕。”
“而大秦一統六國，只是將分食蛋糕的六大王族一一殲滅，在表面上成為了這塊蛋糕唯一的主人。”
“但是在六大王族被毀滅的假象之下，山東六國各地，依舊在掌控到各大世族，勛貴的手中。”
“大秦對于各地的掌控太弱！”
……
“大秦的統一，自始至終都是走的武力統一，這樣的兼并最大的弊端便是這是從上而下的兼并。”
“甚至于，大秦帝國始終沒有完成「下」只完成了上層兼并，這便導致整個巍巍大秦，只是完成了名義上的統一。”
……
李斯的一番話出口，讓始皇帝徹底的沉默了。
這一刻，始皇帝想到了很多。
李斯之言，雖然讓人觸目驚心，但也讓他發現了太多太多的大秦帝國的不足之處，危險重重，近乎于觸目驚心。
“陛下，如今大勢向好，不必擔憂！”
王綰聲音沉穩，語氣之中自信張揚，道：“如今伴隨著君上的種種措施，帝國對于士子以及老世族的掌控愈發的深入！”
“等書同文徹底推行，伴隨著學宮以及國考，將會讓帝國逐步的掌控文法吏，再加上，君上廢除了三老，增設鄉令，鄉丞！”
“還有司寇總署的建立，一旦他們深入鄉里，到時候，帝國將會更進一步的掌控地方！”
“嗯。”
點了點頭，始皇帝目光幽深，敲了敲長案之上的茶盅，轉頭朝著王綰，道：“左相，如今的帝國，正在危難之中，朕與爾等行走，可謂是如履薄冰。”
“記住，帝國任何郡縣發生的事情，不要有任何的隱瞞，一五一十的告訴朕。”
“帝國無法徹底的掌控鄉里，就會造成信息差！”
“一旦落入朕的手中，可謂是差之一豪，繆之千里！”
“諾！”
點頭答應一聲，王綰眼中掠過一抹光亮，朝著始皇帝，道：“陛下，帝國當休養生息，徭役該停則停！”
作為帝國左相，王綰曾經得到過一組數據，這些年，大秦帝國為了修建靈渠，驪山陵，以及南征北戰早已讓老秦人疲憊不堪。
這意味著整個大秦帝國，都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可以說是，放眼望去，巍巍帝國，幾乎是滿目瘡痍。
“徭役？”
聞言，始皇帝心中一愣，忍不住看向了李斯。
他自然清楚當下大秦各類工程之多，驪山陵，靈渠，戰爭的征發，以及各地城池的修建，學宮的修建等等。
早已經讓天下黔首不堪重負！
只不過，他們的勸諫，始皇帝聽不近來。只能眼睜睜看著局勢越發糜爛，而心有言，說不出來。
如今王綰提及，始皇帝詢問，這讓李斯看到了一個希望。
大秦帝國這架超級戰車速度太快了，需要放慢速度。
以前始皇帝不點頭，整個大秦朝野上下沒有人敢提出反駁意見，但是此刻始皇帝自己反應過來。
……
此刻，李斯也是接話，道：“陛下，當今帝國當休養生息，各地徭役確實是有些頻繁了！”
“畢竟，當下的帝國沒有那么大的底蘊，依舊是在休養生息之中！”
“這些年，也就是君上在花錢修建學宮，才讓帝國縱然是有怨言，依舊是沒有爆發！”
“但是，這樣的情況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
“君上的錢糧，終究不是帝國的！”
“不可能一直無限的使用，這一點，不管是臣等，還是陛下，都要心中有數！”
“帝國要確保所有人的賦稅，可以支撐帝國的開支，而不是超長開支，否則一旦君上那邊無法日進斗金，帝國就會出現巨大的危機！”
對于這一點，李斯早就意識到了，但是，當時正值戰爭時期，大秦以統一為第一要務，任何的事情都要為統一讓路。
故而，他沉默了。
任由帝國依靠贏術賺取的錢糧，迅速壯大。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帝國已經統一，也該是剝離這些，然后讓帝國收支趨向于平衡，讓其可以健康的運轉！
聞言，始皇帝與王綰也是一愣，隨即眼中滿是肅然，他們都清楚，李四說的很對，這件事非常重要。
“李相所言甚是，這件事也要著手部署，帝國終究是要靠自己！”
……
這一刻，始皇帝心情凝重。
光是他與李斯以及王綰的交流就可以看出來，如今的大秦帝國千瘡百孔，看似生機無限，卻已經無可救藥。
此刻的，大秦帝國就像是一個重傷垂死的青年。
本來便有勃勃生機，但是一次次的病痛，讓這具本來年輕的身體支離破碎，已經達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
在這個時候，就算是他貴為大秦始皇帝，也感覺到了棘手。
畢竟對于一個千瘡百孔的身體，想要調理，不僅不能用虎狼之藥，就算是溫和之藥，也需要慎重。
稍有不慎，如今的大秦就會分崩離析，
他親自坐鎮咸陽，以咸陽為中心，向著關中之地輻射，如此一來，先行改變秦地，自立于不敗之地。
唯有自立于不敗之地，才能改變整個大秦，改變大秦帝國在歷史上的悲慘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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