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寂靜無聲,馬車外卻是噼里啪啦的雨聲。
這場大雨來勢洶洶,仿佛要將天地都洗刷干凈一般。
雨勢越來越大,馬車幾乎要與厚重的雨幕融為一體。
顧寧坐在馬車內,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她始終扭頭看著窗外,不敢與謝宴對視。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她的心亂了。
她不敢在這件事上繼續下去,只能裝傻。
一直到車簾被掀開,顧寧才松了口氣。
“表哥!”她兩眼放光地看著掀簾走進來的裴崇方,兩只眼睛好似是盛放了兩個蠟燭,亮得驚人。
裴崇方混跡在花樓多年,一眼就看到了顧寧略帶艷色的紅唇。
他并非不諳世事之人,這樣的顏色意味著什么他心知肚明。
他眼神一凝,當即就看向了顧寧身邊的人。
謝宴俊美的臉上沒有太多神情,但在裴崇方的注視下,他心中難得生出了些許心虛。
裴崇方一肚子氣,偏偏不能對謝宴發火。
只是他將這股怒火壓了又壓,才冷聲道:“謝侍衛先回府,我還有些話要同寧兒說。”
“是。”謝宴垂首,快步走出了馬車。
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顧寧欲言又止。
見顧寧這般模樣,裴崇方陰陽怪氣道:“謝侍衛身強體健,不過是區區一場小雨,想必是不礙事的。”
顧寧敏銳地察覺到了裴崇方話中的其他意味,她立刻縮回了脖子,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一樣,欣賞著車外的雨景。
謝宴走進了雨幕中,他也沒帶雨具,顧寧朝著春玉使了個眼色,見春玉將雨具遞給謝宴,她才松了口氣。
還沒等她放松太久,身邊就傳來了裴崇方警告的話語。
“寧兒,你若不想跟端王成親,我會再替你從其他世家中尋一位好夫婿。”裴崇方收起了之前吊兒郎當的模樣,正色道,“你是我們裴家的掌上明珠,我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顧寧眨了眨眼,知曉裴崇方看出了自己跟謝宴的貓膩。
她紅唇微張,想要說些什么,卻見裴崇方一臉怒色的朝著車夫道:“還不快駕車回府!”
裴崇方余怒未消,顧寧可不敢在這時候觸霉頭。
但裴崇方卻不會這樣輕易地放過她:“寧兒,之前你在千金閣做了什么?為何他們會有那么大的動靜?”
顧寧一聽,便精神抖擻起來。
她下意識往四周瞟了眼,裴崇方無奈道:“車夫是我多年心腹,春玉又是祖母送到你身邊的,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實在是茲事體大。”顧寧吐了吐舌頭,沖著裴崇方訕訕一笑。
“究竟是什么事?”
“二表哥可知曉千金閣是誰的產業?”顧寧低聲道,“我懷疑它與燕國有關。”
聞言,裴崇方剛剛露出的一點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燕國?”
“是啊!”顧寧飛快點頭,“我不過就是想要找幾個小廝丫鬟打探有關游醫的消息,誰知瞧見了燕國質子燕煜跟花媽媽進了同一個房間。”
“那花媽媽年過五十,燕煜正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兩人共處一室,總不可能是為了男歡女愛,我便跟了上去,誰知就聽到了一個巨大的秘密!”顧寧做出吃驚的模樣,用手帕遮住了唇,“那花媽媽竟然對燕煜畢恭畢敬!”
“你當真是親眼瞧見了?”裴崇方狐疑道,“據我所知,千金閣背后的主人是姜家的。”
姜家是楚云逸一派,他們一心扶持楚云逸,又怎么會跟敵國扯上關系?
顧寧搖了搖頭,漂亮的眼睛中天真極了:“難道燕煜是姜家的人?”
“不可能!”想也不想,裴崇方就否定了這一想法。
片刻后,他沉下臉。
雖不知姜家為何會跟燕煜有所關聯,但千金閣的花媽媽與燕煜關系密切是事實。
他沉默片刻,便叮囑顧寧道:“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你只管待在家中,靜候太后壽宴。”
顧寧點頭如搗蒜,很是乖順:“二表哥放心,我是最聽話不過的了,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聽得她這句話,裴崇方無奈一笑。
馬車內沉重的氣氛總算是一掃而空,他揉著顧寧的腦袋,溫聲道:“是誰今日信誓旦旦的答應我一定會留在門口的?”
顧寧眼珠子亂轉,半晌沒擠出一句話。
裴崇方無意為難她,只是語重心長地告誡她:“燕國與我們楚國之間關系復雜,不是你一個小女娘能摻和的,況且那燕煜平日裝出一副沉迷美色的病秧子,卻能讓花媽媽聽令于他,他的手段必定不凡,除非是我們裴家都死光了,不然絕不會要你一個小女娘去涉險。”
見顧寧眼神飄忽,裴崇方語氣重了些:“聽清楚了嗎?”
“我知道了。”顧寧重重點頭,“我絕不會主動招惹燕煜。”
那可是男二,未來燕國的皇帝,只要能將燕煜手中的那枚玉佩拿到手,她當然是能躲多遠躲多遠。
……
長街上人來人往,臨近太后壽宴,京城更顯繁鬧,隨處可見衣著華貴的夫人小姐在街上游玩,也有世家公子在酒樓豪飲。
而在繁華的長街上,顧寧身后只帶了春玉一人,在街上四處逛著,她今日出來為的是尋找那個神秘的游醫。
春玉得了消息,那位游醫沒有離開京城,而是流連在酒樓中。
之所以能這么快知道他的下落,就是因為他嗜酒如命,京城的酒家,幾乎都被他嘗遍了。
瞧著飄著“陸家酒肆”四個大字的酒樓,顧寧這才停下腳步。
“小姐,那位游醫就在里面。”春玉低聲道,“奴婢替您將他帶出來。”
“不。”顧寧伸手攔下了春玉。
陸家酒肆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酒家,即便是深宅大院里的夫人小姐,也會從這買幾壺酒回去小酌,因此他們還專門設有招待女客的雅間。
在春玉擔憂的目光下,顧寧抬腳就走進了陸家酒肆。
店里的伙計見多了來往的客人,一眼就看出了今天這位女客身上穿著的是上貢的云錦,而她帶著的那對耳飾上,兩顆足有拇指大小的珍珠,更不是凡品。
能夠有這樣的穿著打扮,只怕是皇室宗親。
伙計腿一軟,卻迅速迎了上來,畢恭畢敬地說道:“客官里邊請,咱們酒肆還有不少雅間,您看是要臨窗的,還是臨湖的?”
顧寧的目光在酒肆大堂內掃了好幾眼,最終停留在了那位頭發花白,正一杯一杯小酌的老者身上。
“盯著他。”顧寧在春玉耳邊低語幾句,抬腳就上了二樓,“我要臨街的雅間。”
末了,她又補充了一句:“將你們酒肆最好的酒都端上來,若是外面也有的,就不必再呈上來了!”
“是!”伙計笑得跟朵花似的,趕緊將顧寧迎了上去。
貴客上門,伙計使出了渾身解數,從掌柜那拿了幾壺窖藏了幾十年的上好梨花春,還有埋了幾十年的上好女兒紅,小心翼翼地往二樓走去。
這幾壺酒的價值,足夠讓他在酒肆干上十年,也只有這樣的貴人,才舍得點這樣昂貴的酒。
誰知他剛走了幾步,就被人拽住了。
“哎哎哎!”伙計連忙護住了兩壺酒,一臉不滿地看著眼前之人:“老丈,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
“你拿的是什么酒?”老者一臉不滿,“為何我從未嘗過?”
“哎喲!這一壺酒就得上百兩銀子,老丈你往日來咱們酒肆,點的都是最便宜的酒,您若是肯出銀子,這酒我也定會送到您的桌前!”
老者聞言,掏袖子的動作一滯。
他的銀子,早在這幾日用完了。
伙計也不跟他計較,抬腳就要往二樓走。
就在這時,春玉走上前。
她將一張銀票放在了掌柜面前,指著老者說了幾句,掌柜一臉詫異,在老者身上看了又看。
這難不成是什么世家的大老爺?專門出來裝窮?
老者正是搖搖晃晃,準備離開之時,卻見掌柜將兩壺酒送到了他跟前,這兩壺酒中正散發著讓他精神一振的酒香。
但很快,他就搖了搖頭:“我可買不起。”
“是一位貴人送你的。”掌柜很是羨慕,“足足兩百六十兩銀子呢!”
聞言,老者一怔,他抬頭,與注視他許久的春玉對上了眼。
掌柜識趣的離開,春玉恭敬上前:“周大夫,我家小姐有請。”
老者撫著花白的胡須,方才還是迷茫的雙眼,這時已經恢復了清明:“你家小姐是誰?為何要對我獻殷勤?”
“小姐聽聞了周大夫替若雪姑娘治病的傳聞,對此非常感興趣,想要請周大夫一敘。”春玉對老者十分恭敬。
“哦?”老者雙眸輕瞇,“你家小姐出手就是幾百兩銀子,想必是世家出身,她一個世家貴女,不嫌棄我給花娘看過病?”
春玉一笑:“小姐說了,醫患不分貴賤,您這樣有醫者仁心的大夫,不介意醫患的身份,是醫患的福氣,她又怎會嫌棄?”
聞言,老者哈哈大笑兩聲。
他提起兩壺酒,笑道:“這話倒是對我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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