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千畝地你還嫌少?

  張家人心里一個咯噔,他家準備在古水鎮收購萬畝良田,一兩千畝,沒必要高價競爭,可要是再多點兒,就會影響他們定下的收購計劃。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最后便宜的還不是那些賣地的人?

  張家人面色凝重。“你準備收購多少?”

  朱雄英澹澹道:“五千畝不嫌多,一萬畝不嫌少。小子略有博才,既然準備定居,就打算一次性置產到位。”

  張家人瞪眼,“你家做什么生意的?有那么多錢?”

  朱雄英倒也不在乎張家打探他隱私,裝出一臉天真的樣子,掰著指頭一臉認真的數。“我爹娘有一萬多兩銀子,我叔有兩萬多兩銀子,我舅五千兩,我姑四千兩……”

  張家人大驚。“你們家所有親戚都準備在古水鎮定居?”

  朱雄英小臉凄苦。“那倒不是,只是他們都去世了,家產都由我來繼承……”

  張家人和王員外倒吸一口涼氣,只一瞬間,他們就看到了一個蒸蒸日上的商業家族因為得罪貴人分崩離析。

  眼前這小屁孩,是家族最后的血脈。在貴人消怒之后,趁別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帶著所有家當逃離金陵。

  朱雄英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臉純真。

  對啊,對啊,我年紀小,家人又都死沒了。如小兒持金磚過鬧市,是最好的搶劫對象。

  直接一點兒,找幾個惡霸殺人滅口。若是耍些手段,利用張府尹的關系栽贓陷害……

  朱雄英留下了重要信息,好似對一兩千畝的生意無所謂了。良田他又沒打算真買,寒暄一番,隨意找幾個借口,就告辭而去。

  往后幾天,朱雄英一直在立大肥羊的人設,一邊打聽古水鎮所有不合理的地方,一邊表示自己沒勢力又很有錢。

  小小的人兒上竄下跳瞎折騰,就等著別人找他麻煩。

  第一天,跟張家搶購田地,雖對一兩千畝地看不上,可稍微一競爭也讓良田的平均價格上漲一二兩。

  第二天,跟張家搶購商鋪,再提價一百多兩的時候,假裝給張府尹面子,及時抽身。

  第三天,和張家人競爭酒樓,一邊喊著不敢跟張府尹相爭,一邊兒讓張家人多出500兩銀子。

  第四天,和張家人競爭桑田,原本的價格直接翻倍,張家人離去的時候,氣的咬牙切齒。

  ……

  “張家動手了嗎?”

  “沒消息,或許皇孫您誤會了?張家人就是正經做生意,從未打算做什么巧取豪奪的事兒?”

  “怎么可能?就算他們真的正經做生意,張家的本錢從哪里來?一個府尹一年才多少錢俸祿?夠他們家幾萬兩,幾萬兩銀子的扔?”

  “這……可是張府尹的確沒什么不對的地方,這些年張府尹治下沒有大災,賑災的銀子他貪不了。縣衙里的糧倉派錦衣衛一個個戳洞檢查了,糧倉里的糧食沒被調換。朝廷在這邊沒啥礦產皇莊,他想貪都沒地方貪。徇私枉法收受賄賂也沒有,張府尹風評很好,人稱青天大老爺……”

  朱雄英直撓頭,查來查去,這張府尹倒是一個好官了?

  要不是親眼看見張家人揮金如土,他還真對張府尹起不了什么疑心。

  可最大的問題是,張家人的銀子從哪里來,根本解釋不了啊。

  張家有大事兒,而且不是平時那種貪污,挪用公款的手段。

  朱雄英對這事兒上了心,繼續死磕張家。

  憑借朱橚給的便利,張家消息不斷的傳來。

  張家購買古水鎮田地,15000多畝,花費銀兩,近十萬兩。

  張家購買商鋪42間,花費銀兩5萬多兩。

  張家購買莊園十座,三萬多兩銀子。

  張家購買作坊,花費……

  朱雄英一臉頭疼的看著各方面遞上來的消息,愁的直薅頭發。

  “五叔,你知道張家從哪里賺錢不?按照張家出手闊綽的程度,差不多能跟你想比了,難道張家真有那種聰明絕頂的經商之才?這些銀子都是他們賺的?”

  朱雄英找不到頭緒,忍不住找朱橚吐槽,他就沒聽說過這么奇怪的事兒。大把大把的銀子憑空冒出來,哪怕是從天上掉的,也能聽一個響啊。

  朱橚翻個白眼。“就算他有經商之才,張家上哪整本錢?我有一個天下最富裕的爹坑,他們有嗎?”

  朱雄英愁啊,憑張府尹當官的俸祿,一百年湊不出這些錢來,可偏偏衙門的公賬和貪污受賄都沒線索,這上哪說理去?

  朱橚看朱雄英愁的恨不得撞墻,不忍這個大侄子太為難,讓他自己查是讓他歷練,真把孩子逼瘋了,有的是人抽他。

  “雄英啊,你換個角度,你可以想一想張家人為什么在古水鎮置產?”朱橚忍不住點撥。

  朱雄英對古水鎮的形勢了如指掌。“古水鎮孫家有一座燒瓷的窯口,準備擴大生產參與出海貿易。古水鎮許多百姓都賣掉家產準備投資,想賺一波。”

  朱橚又問,“張家不過是一個小家族,族產不過幾萬兩,就一口燒瓷器的窯口,需要多少錢來擴建?為什么這么多百姓出錢投資,張家來者不拒?”

  朱雄英對這事兒也聽到些風聲。“據說他們搭上了山東某一家的路子,山東那家人又是七叔小妾的親家。七叔雄心壯志,準備大干一場,再多的銀子他也能消化的了,投資孫家,相當于投資七叔。”

  朱橚不屑嗤笑一聲。“出海這事兒,銀子的幫助有限。海船,軍隊,建設港口,征服新大陸……這些并不是做生意,出錢就立馬能看到成效的。你七叔不傻,靠賣色娶了十來房小妾已經足夠他前期發展了。尤其是你皇爺爺見錢容易眼紅,銀子太多,他保不住。”

  朱雄英大驚。

  這事兒還真不對,朱橚賺錢小能手吧?合理合法賺錢都扛不住朱元璋三天兩頭坑。

  他七叔賣自己摟銀子,真要整太多眼紅了,朱元璋一個丟皇家的臉,抽他一頓再罰款,保證他說不出一點話來。

  不對,這不對,

  這里面是個大局,或許孫家并不是想著跟他七叔合作。

  而是跟府尹張家合作。

  孫家先拋出一點由頭,讓百姓賣家產投資,張家拿著投資的錢順勢把百姓的家產買了。

  左手倒右手,孫家張家一文錢沒出,合理合法的把百姓積攢幾輩子的家產收入手中。

  這就能解釋為啥張家對那些資產的價格不在乎了,你不論賣多少錢,到時候都會流入張家的手中,用你的錢買你的家產,就算你報個天價那又怎么樣?

  朱雄英瞬間欣喜若狂,張家孫家的一切陰謀他都已經看的清楚,

  下一步,就是固定張家孫家的證據,

  等到張家孫家爆發的時刻,就是他收網的瞬間。

  朱雄英朝朱橚拱手作禮,馬不停蹄的下去安排,他很感謝朱橚給他這個查案子的機會,自己一步步抽絲剝繭解謎,讓他很癡迷。

  朱雄英走后,朱標一臉郁悶的從屏風后面走出來,

  “老五,你要是有線索,直接去查唄,折騰雄英干什么?小家伙被你使喚的茶飯不思,還他么挺高興。被你當驢使,還得對你說謝謝。”

  朱標一臉蛋疼,朱橚跟朱雄英說的線索,全是他查出來的。

  自從進入古水鎮之后,他和朱雄英一起開始調查。

  他著重查張家孫家背后的靠山,朱雄英就是漲漲見識。

  本想在朱雄英最迷茫的時候,他這個父親出面點撥,沒想到每次都被朱橚搶了先。

  朱標一臉戒備。“老五,你想干啥?我丑話跟你說前面,你別想提升你在雄英心里的形象,傳授你坑爹的衣缽。雄英將來以后是要當皇帝的。你那些上不了臺面的手段,不合適他!”

  朱橚抬抬眼皮,嗤笑道。“不合適?我問你,讓你查孫家張家身后之人,你可查清楚了?”

  朱標縮縮脖子,他還真沒搞清楚。

  自他調查以來,耳目派去整個山東,像古水鎮相似的小鎮小縣,一共出現了一十六座。

  全都是地方官勾結本地鄉紳,可也止于地方官。查來查去仿佛背后根本沒有保護傘,全都是地方官自作主張。

  “老五,我查了,所謂孫家搭上山東劉家,根本子虛烏有。孫家不過認識劉家旁系一庶子,請他吃過幾頓飯,下面人以訛傳訛,夸夸其談。”

  “而且,山東劉家也跟浙江王家沒什么關系。王家是老七的親家不假,不過跟劉家只是生意上的往來。”

  “王家投奔老七更在意身份上的躍遷。想要完成他們的目標,他們比老七更在意自己的聲譽。”

  朱標很納悶,孫家沒承認,劉家王家也未出頭,所謂的市井流言全都是無聊之人以訛傳訛,根本當不得證據。

  “也許?他們背后根本沒有人?就是幾個地方官膽大包天?說實話,這次他們撈銀子的手段還算高明,若不是你消息靈通,根本沒人會發現。”

  朱標忍不住提出一個猜測。

  朱橚搖搖頭。“以以往的慣例,下面想要發財,必定打點好上面。所得的利益三七分賬,三成是下面的辛苦錢,上交七成才不會被找麻煩。”

  “千萬不能小看那些高官,你能查出來,他們必定也能看到一二,之所以沒制止,無非是被喂飽了。現在就差查出來什么樣的利潤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

  朱標皺眉,這也是最匪夷所思的一點。

  據他調查,孫家騙取的所有財物全被交給張家收購百姓們的財產,打點身后之人,他們根本沒有銀子。

  他們也弄不清楚身后之人為什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朱橚嘿嘿一笑。“咱們那幾個兄弟查了嗎?”

  朱標一愣。“老二老三瞎折騰,他們前幾年名聲不太好,投奔他們的人沒多少,不論練兵還是搞錢,倆人都沒什么進展,除非幾個兄弟聯合,獨自出海,他們沒可能。”

  “老四倒是聲名在外,練兵練的熱火朝天,現在老四是出海建功立業最大的熱門,許多人排著隊想要搭上關系,老四媳婦精挑細選。”

  “老六胸無大志,已經放棄征服新大陸,自己組建一支船隊,讓下人出海做生意。”

  “老七倒是野心不小,就是手段有些臟,納了十來個商人之女,錢不缺,可練兵一塌糊涂。”

  “老八……”

  “老九……”

  朱標身為太子,自有自己的手段,雖然外界都在傳,孫家搭上的線最后指向老七齊王,可朱標還是把所有的藩王全都查了一個遍。

  出海是一塊兒大肥肉,錢誰也不嫌多,任何人都可能是這次事件的最大獲益者,齊王也許是幕后黑手,更大的可能是幕后之人推出來的替罪羊。

  朱橚點頭,“六部呢?”

  朱標眼神有些古怪,猶豫半晌吐出自己查到的消息。

  “六部最近商量怎么彈劾你,表面原因是文官集體想在遠洋商會占據更大份額,實際原因是你揍人大多,他們處心積慮的一次報復。”

  朱橚見怪不怪,這么多年,他已經習慣了。“胡惟庸呢?”

  朱標一臉蛋疼,“胡相最近忙兩個事兒,一個擴建銀庫,一個拍咱爹馬屁。擴建銀庫是長期任務,拍馬屁更集中在搜集美女身上。”

  “據說,上個月,胡丞相從外邦搜集到一批長的很漂亮的人妖,咱爹把胡丞相叫進宮去揍了十天。”

  “宮里傳來消息,咱爹現在一看見漂亮女孩兒就吐,胡惟庸天天指著你的畫像罵,一天不撕你幾次,他覺都睡不著。”

  朱橚毫不意外,這是他留在金陵的后手啟動了。

  朱元璋最近有些飄,他擔心某人人到中年腎虛,為了某人的身體健康,他特意想的戒色辦法。

  從效果上來看,效果不錯。

  “這就有意思了。藏的這么安分,倒是有些不正常了。”

  朱橚摸摸下巴,愈發感興趣。

  本來他以為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詐騙案,下面這群人能收到一些好處,上面的那群高官必定有驚人的利益。

  現在看來,好像不是啊,

  上面和下面好像不聯通,表面上看來全都是下面的小官膽大包天,上面根本不知道。

  下面根本沒有給上面輸送利益。

  可是這可能嗎?

  狗還能改的了吃屎?

  上面人之所以不收下面小官的利潤,無非是有更大的追求。

  甚至換一句話說,下面的利潤根本不是上面的目的,

  可是他們不在乎利益,又在乎什么呢?亦或者換一句話,對于幾個縣鎮的十來萬畝良田,什么又可以讓他們棄之如履,一點兒好處都不沾呢?

  朱標也在想這個問題,可他一直想不明白。

  “會不會根本沒有更大的保護傘,老五你想多了?”

  朱標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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