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張奐四萬大軍駐扎在城西一片空地之上。
張奐派出一萬士兵，以百人為單位，各自分散驅逐仍舊留在境內的匈奴小隊，剩余的三萬人馬則被派出去收攏遇難的百姓尸體進行集中掩埋。
來到一處埋葬區，張奐看著已經掩埋好百姓尸體的墳塋，眼淚終于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
周圍的士兵看著跪在地上哭泣的張奐，面面相覷，他們不明白，為何這個征戰數十年，見慣了生死的老將，會突然悲傷至此。
或許沒有人能明白張奐此刻的心情，自己奉行了半生的策略，居然給邊地百姓帶來如此巨大的災難。
如果自己當初能和段颎同時上書桓帝，以強勢武力鎮壓羌人叛亂，然后朝廷就可以抽調更多的兵力來北方布防，眼前的這一幕或許也就不會發生了吧。
良久，張奐終于眼神堅定的站起身來，他似乎明白了天子派自己來到這里的原因。
于是張奐返回中軍大帳，開始給天子寫信。
第一封就是他一路走來的所見所聞，某日掩埋了多少百姓，某地村鎮被屠戮一空，寫的極為詳細。
第二封，開篇第一句就是：“匈奴為患已久，不可盡剿，也不可不剿。”
信中著重分析了南北匈奴的對立情況，還有一個草原北方新興起的勢力，鮮卑。
至于派兵北征，張奐想也沒想，眼下的大漢可沒孝武帝時期的底蘊。
于是張奐提出可以派遣一支少數的精銳騎兵，假扮三方勢力，引發各部矛盾從而互相征伐，而大漢則可以趁機取得寶貴的時間休養生息。
其中之策略，與段颎相差不大，區別就是這一次張奐一改往日風格，提出了主動出擊。
很快，書寫完畢，將信交給信使命他盡快送到天子手中之后，張奐走出大帳，準備去查看城墻的修繕情況。
九原的城墻必須盡快修繕起來，一些長城缺口也需盡快修補，不然一旦匈奴大舉來襲，自己手下的這些人根本抵擋不住。
就在張奐來到營門口之際，幾名士兵慌慌張張的抬著昏迷不醒的呂布跑進了營地。
“發生了何事？”
張奐還以為哪里發生了意外，連忙上前詢問。
一名士兵連忙回答：“啟稟將軍，我們是百夫長張將軍麾下，遇到一個被匈奴人屠戮的村莊，此人是村中所救。”
張奐向呂布看去，只見呂布躺在一個簡易擔架上面，嘴唇發白、面無血色，身體上的傷口依舊有鮮血滲出。
“此人傷勢如此嚴重，已經沒救了！”
張奐搖頭嘆息一聲，這種情況他見過太多了，基本很難救活。
“將軍，可是....”
小兵正欲將百夫長的話告知張奐之時，一道嬰兒的啼哭聲從呂布胸口捆綁著的襁褓中傳出。
“咦？”
聽到動靜的張奐，伸手解下襁褓，將嬰兒抱在懷中，此時的襁褓已被呂布的鮮血滲透，而那名女嬰渾身也是沾滿了鮮血。
看著懷里的嬰兒，張奐不由得又看了呂布一眼，在他以為，一定是這個少年拼死才保護了自己的妹妹吧！心中的柔軟似乎被觸動。
張奐看向幾人，“去抬他下去醫治吧，能不能過，就靠他自己了。”
“諾！”
“你剛才想說什么？”
張奐看向剛才被打斷的小兵。
“啟稟將軍，屠戮村莊的一隊匈奴人都被剛才那個少年斬殺，百夫長希望將軍無論如何都要救活他。”小兵這才把百夫長的話轉告給了張奐。
“什么？你要知道，軍中無戲言！”
張奐不敢相信的同時緊緊盯著那名小兵，開玩笑，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一人斬殺三十多名馬背上長大的匈奴人，饒是張奐行軍打仗這么多年也沒聽說過，這小兵是欺負自己老糊涂了嗎？
迎著張奐冷冽的目光，小兵緊張的咽了口唾沫，“不敢欺瞞將軍，百夫長領我們趕到的時候，在場的只有這個少年，他周圍躺著的全是匈奴人。”
看著小兵不像撒謊的樣子，張奐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樣的人不是沒有，比如推倒了秦朝統治的霸王項羽，甚至項羽的戰績可能更加傲人。
可是這種人物幾百年也不會出一個，自己這么幸運就遇到了？
“好，你去通知軍中最好的軍醫，用最好的藥，務必將他救活。”
隨后張奐也不再多想，一切等那個百夫長回來再說。
看著小兵離去，張奐低下頭看向懷里的嬰兒，可是嬰兒此時居然在沖著自己咯咯的笑了起來。
“莫非你剛才哭泣，是讓吾救你的兄長嗎？”
“咯咯咯～”
回應張奐的依舊是明亮的笑聲。
看著渾身是血，卻依舊“咯咯...”笑個不停的嬰兒，張奐的心瞬間就化了，還時不時伸出手指去逗弄一番，嬰兒則伸出小手抓住張奐的手指吮吸起來。
張奐這才明白過來，應該是嬰兒餓了，隨后張奐找來自己的一名親衛，“就算找遍方圓百里，你也務必要找到一名奶娘。”
“啊？”
親衛有些驚愕，這才注意到張奐懷中的嬰兒，然后找來幾個人，奔出營寨四散開來。
張奐的兩封信，僅僅過了三日就交到了劉宏手中。
德陽殿
“該死！”
一道怒喝聲，傳遍整個大殿，怒不可遏的劉宏當即起身踹翻了身前的桌案。
旁邊侍立的張讓、趙忠二人慌忙跪倒在地。
就連戲志才和鐘繇也不禁對視一眼，他們也不明白，張奐的信中寫了什么，居然會惹的一向波瀾不驚的天子如此失態。
此時的劉宏手中緊緊的捏著張奐的那封信，信中描述九原的慘像，一樁樁一件件無時無刻在挑撥著他那根憤怒的神經。
此時的劉宏呼吸急促，但是理智告訴他，絕不能沖動。
將情緒平復之后，劉宏看向鐘繇：“詔太傅、太尉、大將軍，宮內對奏。”
“諾！”
看著鐘繇離開的身影，戲志才疑惑的看向劉宏，“陛下？”
“志才，你也看看吧！”
劉宏將手中張奐的信遞給了戲志才，
看到信中內容的戲志才也不禁眉頭緊皺，那些匈奴人的暴行，讓他也是怒火中燒。
“陛下，臣以為護匈奴中郎將的計劃可行，畢竟草原上的這幫人，不同于羌人！”
戲志才平靜的話語，盡顯殺氣。
“嗯！”
劉宏點了點頭，眼下大漢新一代的將領還沒有成長起來，邊境還是需要像張奐、段颎這樣的老將坐鎮，如今張奐的意識已經轉變，那么對他將來針對草原的計劃還是很有利的。
很快，陳蕃、李膺、竇武三人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你們先看看這個吧！”
劉宏再次將張奐的信交給了陳蕃幾人。
“賊人當誅！”
看完信的陳蕃須發皆張，滿面怒容，李膺和竇武也同樣如此。
可是隨后幾人又想到了大漢如今的困境，以眼下大漢的國力，想對北方出兵無疑是，天方夜譚，一時間幾人臉色也是難看的緊。
太尉李膺開口說道：“陛下，臣以為張然明的計劃可行，但人數不宜太多。”
劉宏問道：“太尉以為派誰去合適？”
“段紀明麾下的董卓驍勇異常，可當此任。”
李膺想起了當初段颎戰功匯報上面提起的那個名字。
“好！令尚書臺擬招，命董卓率領一千精銳騎兵，道護匈奴中郎將帳下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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