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喬文在回酒店的路上，周曉檸副教授與黃耀龍都在作陪。
黃耀龍還笑嘻嘻地問：“師父？我們科這個吳邪，您之前真認識呀？”
黃耀龍在駕駛位，齊喬文和周曉檸則是在后座上，周曉檸的記憶力雖然沒有齊喬文這種過目不忘的程度，但也想起來了那時候發生的那件事。
“耀龍，師父的記憶力你還能懷疑啊，你當年做過的壞事，師父肯定能如數家珍。”
“這個吳邪，我也稍微有點印象，老師那次上大課回來之后，就和我提起過這件事，說是如果遇到了見習生和實習生的時候，到時候幫他注意一下。”
“我那時候就知道，老師可能是發現了什么好苗子，只可惜沒等到。”
“師父，您當時就是說的這個吳邪吧？”
齊喬文微微點頭，不過他卻沒把注意力放在黃耀龍以及周曉檸的身上，而是在看自己的信息。
“師父？那時候您提的就是這個吳邪吧？”黃耀龍見齊喬文沒回話，再問了一聲。
“對，我是在我們醫院的大課上遇到了他，就知道他肯定是有意讀我們骨科的碩士啊，所以提前準備過，知識的厚度在他那個年紀很讓人驚艷。”
“當時我想的是，那他去哪個亞專科讀不是讀，就想提前接觸一下，如果細心培養，說不定還能幫下你的忙，只可惜啊，我沒想到過他是同濟那邊臨床學院的。”
“摟了個空。”
齊喬文雖然沒聽，但是在把手機的屏幕給滅掉后，看向了開車的黃耀龍：“耀龍，你說這個吳邪是你們科室的，你確定嗎？”
“啊？~”黃耀龍聞言稍愣。
“師父，傅主任不是講了小吳要來工作的嗎？”
人事大權，是掌握在傅前進的手里，他黃耀龍雖然是副主任醫師，也是副高級別，吳邪也不是他親戚，他哪里曉得這么多？
“那如果我要把他帶走，伱會支持你們主任呢，還是支持我呢？”齊喬文忽然這么講了一聲。
黃耀龍的身子抽了抽，導致方向盤微動，好在車速不快，因此沒有產生什么樣的變化，只是一個小s形走位。
這話讓正在后座的周曉檸略不解：“師父是看上吳邪了？”
周曉檸雖然給自己的老師說了吳邪一點好話，但這也不至于讓自己的老師直接把吳邪帶走啊？
還是老師對吳邪念念不忘？
“帶走是替人養娃，不帶走則又覺得可惜，我現在這心里也糾結啊。這個段宏啊？打感情牌打的是真的好。”
“就是因為他打得太好，我才糾結，怕是個養不熟的。”齊喬文撓了撓頭。
“同濟醫院創傷外科的段主任。”周曉檸說出了段宏的身份。
“不止是他，還有薛宇輝老主任，也求了情，希望和我交換一個名額。希望讓我這一次，能破格提前把吳邪收了占一個博士名額，先進學制里來，然后放養不用管。”
“下一次，如果我有想要留的人，他也可以空兩個名額給我，相當于是一種交換吧，當一個寄名學生。”
齊喬文說出來周曉檸和黃耀龍兩個人的視野里都不知道的事情。
然后解釋原因：“這個吳邪啊，之前在同濟醫院的時候，段宏教授已經在研究生部和醫務處跑了一次關系，破格了一次，再破格同樣的人不好，所以就想讓我再去我們協和醫院給他跑一次破格機會。”
“這你讓我哪里說理去？”
齊喬文一邊說著，一邊權衡利弊。
黃耀龍和周曉檸都是自己人，所以他也不怕他們去泄密，而且，只要是吳邪的能力足夠，那么破格招錄他，這是齊喬文的自由，誰讓他是鄂省手外科的頂級大牛，且在全國范圍內也有極大的聲名，自己闖出來了單獨特招名額呢？
這種特招就是，我要招就招，不占統招名額，我就要自己帶，你們看著辦，你給不給這個名額嘛。
周曉檸知道，自己的老師有這樣的能力，但很少用，畢竟老教授們都惜名，愛惜羽毛，萬一搞得不好，會惹得一身騷。
“師父，那您怎么考慮的呢？”周曉檸問。
吳邪是不是自己的師弟，即便是掛個名，那以后相處的時候，態度就完全不一樣啊，老師得說清楚。
老師偶爾來，但是周曉檸是常駐的，立志要把民大醫院的手外科打造成省級重點科室，填補鄂西南手外科的手術質量短板。
其實于齊喬文而言啊，他不需要什么錦上添花的東西。
如果吳邪是一個自由人，而且天賦好，那么拉來肯定不錯，可以在手外科有很大的發展，但是吳邪不是，所以齊喬文其實可以不管。
但是，段宏給了這么一個提議出來，就讓周曉檸和齊喬文都很糾結。
恩師兩個字，仿佛就是刻在了段宏的臉上似的。
“還在糾結，也希望給年輕人一個機會，但是更希望是給自己的年輕人一個機會啊。”
“主要看他后面的學習態度吧，如果還是像以前那么吊兒郎當的話，那我是肯定不考慮。”齊喬文摸了摸臉。
周曉檸則掃了掃黃耀龍，道：“師父，小吳的學習態度，肯定招您喜歡，他目前的基本功，比很久沒搞過手外科的耀龍還要扎實一些，這是實話。”
黃耀龍低下頭去。
心里暗苦，媽耶。
這傅前進主任是找來了一個小兄弟嗎？他是找來了一個大哥啊。
師兄是親近人，當著自己的面這么說，雖然是敲打，但也是激勵，肯定也是實話。黃耀龍已經有十年，沒有做過手外科的手術了，基本功沒丟，但是沒多大發展和進步。
“這一點怎么說？”齊喬文抓捕著問，周曉檸可不是好誆騙的，肯定是有依據。
“第一點，小吳能夠通過核磁找得到肌皮神經的肱二頭肌肌肉支！”
“第二點，他能夠大概分析得出來，急慢性損傷。”
“第三，小吳對手外科的手術，有特別整體的框架。”
“說明他的核磁閱片功底、斷肢再植或者是手外科的一門技術，他已經通透了大體的流程，并且，能夠分析出急慢性損傷的話，證明他基礎解剖知識以及病理學與核磁閱片術之間的整合能力非常不錯。”周曉檸雖然皮膚很白，但不會白夸人。
黃耀龍聞言精神狀態就焉了。
他也能做到這三點，但自己什么年紀，吳邪什么年紀啊，大哥？
而且自己最近還有師兄特意拿著碗投喂，吳邪則是野生的。
齊喬文聞言吸了一口氣：“行不行，明天讓他做一臺神經解剖探查，就可以看得出來。”
“這是最做不了假的。”
“耀龍你現在敢做嗎？”齊喬文問黃耀龍。
黃耀龍連搖頭：“師父，我還過一段時間吧，感覺不夠穩。”
勉強能做，但可能會影響到手術質量和手術過程，這在一向比較嚴苛的齊喬文面前，黃耀龍不敢勉強。
……
躺在床上，半醉的吳邪知道了唐玥瑋的身份與自己‘綁定’，然后被嫌棄之后，雖有愧疚，卻也覺得有些幸福，心情交織。
雖說，那個誰，真有心思要和唐玥瑋在一起，吳邪會覺得自己有壓力。
可他說不挑食，這吳邪就覺得稍微有點過分了。
群聊完后，吳邪就繼續和唐玥瑋私聊，但估計唐玥瑋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因此打字的語氣輕快：“我表哥還好吧，他也比我就大三四歲，不會嚇到你的。”
“是很好的人，下次的時候，我得請客，說不得他以后就是我表大舅子。”吳邪看完回，把心思里的五味壓住。
其實也沒啥，那個誰所說的挑不挑食，與自己無關，最主要是自己要讓唐玥瑋不覺得委屈就好了。
只是希望能夠在心里壓住這件事。
“你們都不許和我搶買單啊？”
唐玥瑋捂嘴偷笑：“我肯定不搶，你和我表哥都是有工作的人，我還是個學生，就要看你能不能搶過他了。”
“今天我還帶了米餅，明天早上炸，晚上帶給你試試哈。”
“你明天還要去手術室學手術，就早點休息吧，別到時候精神不振，給齊教授一個非常差的印象，這可不好。”
“而且齊教授難得來一次，你要抓緊機會才好。”唐玥瑋剛查了一下齊喬文的履歷，覺得吳邪必須要把握機會，說不定齊教授多指點一二，能夠讓吳邪終身受用。
就像那位熊教授的指點一樣。
“得嘞！睡覺睡覺。”
“狗頭保命。”吳邪見唐玥瑋沒有因為他的一句表大舅哥而生氣，就知道唐玥瑋默認了這件事。
……
翌日，吳邪早早起床，洗了個澡，沖走不濃的宿醉感。
把被子疊好，然后把臟衣服扔進洗衣機里面，下手術之后回來有用烘干機的機會就用，沒有的話，甩水之后帶回去晾曬也可以。
下樓匆匆對付了一頓早餐之后，吳邪提前抵達了科室里。
這會兒，科室里沒有其他人，就只有一個非傅前進組的值班醫生在，但是，手術室的護工，卻已經來科室里接病人了。
這就是民大醫院這樣的大型三甲醫院的好處，有轉運病人的護工，不管是做檢查，還是從手術室返回，去手術室，都是有護工幫忙推床。
這是宣縣中西醫結合醫院，不可能有的配置。
吳邪也沒有自己專用的白大褂，就便裝在辦公室里面看病歷。
七點五十，值班醫生來到了辦公室，看到吳邪身著便裝就問：“你誰啊？進辦公室干嘛？”
“醫生辦公室家屬不讓進的。”
吳邪忙回頭，微微欠身，看著對方比自己年紀小，應該是個規培或者研究生，就說：“兄弟，我是傅前進主任組的，忘記帶白大褂了，也不好用其他人的，我就看看今天準備做手術的那臺病人的病歷。”
“賬號密碼都是我們組的！”吳邪這么解釋。
對方忙抱歉，可仍謹慎地走近來看了一下吳邪用的賬號真的是黃耀龍副主任醫師的，就放心了。
可仍懷疑：“不是啊大哥，現在是月初不到啊。你？”
“好像沒見過。”
“大哥怎么稱呼。”
現在才是十一月底，還不到十二月份的規培輪科交替，他就是本科的住培，從來沒見過吳邪。
“晟哥，我叫吳邪，就只有周末偶爾過來！”吳邪解釋，然后看了看對方的胸牌，知道了對方的名字叫董奇晟。
董奇晟也就笑了笑，雖然不明白吳邪是個什么樣的存在，但估計還真的是醫生。
不一會兒，關云以及曹致遠到了科室里，而看到兩人，董奇晟就迎了上去，一番問詢之后，就馬上點了點頭：“哦哦哦，是這樣哦，我就說怎么從沒看到過蟹哥。”
吳邪則陪笑。
或許是昨天吳邪被灌過酒，因此與曹致遠二人都拉近了距離，曹致遠就說：“蟹哥以后進科室里后，也都是兄弟，大家都是打工人。”
“就是蟹哥的起點比我們高得多。”
“那肯定不，同濟醫院的研究生，進我們醫院還是綽綽有余的。”
然后眾人之間又是一陣商業互吹，算作是相互認識了。
吳邪也沒架子，因此融入起來很快，約定以后有機會一起吃飯之后，上級們就到了。
“……”
吳邪最后是用了關云放在科室里的夏天的短袖白大褂，跟著眾人一起查房，因為要手術，而且病人已經接進了手術室，所以查房的速度也很快。
查完房后，曹致遠被留在了科室里干活，其余人，則是都跟著齊喬文以及傅前進二人，下到了手術室。
這一臺手術算起來是神經重建術，嚴格意義上講是尺神經重建術。
然而從更加廣泛的意義上來講，這一臺手術其實是尺神經功能重建術：尺神經修復術+小指固有伸肌腱移位術+掌指關節掌側關節囊成形術+指淺屈肌腱移位術.
尺神經重建術，其實是交流時候的一種表述，是方便交流的口語，并非是慢性尺神經損傷真正要做的手術。
如果是尺神經的創傷性斷裂，那么尺神經縫合術和尺神經重建術，才是真實的術式。
進到了手術間之后，吳邪就很自覺地走向了閱片器區域。
這個病人的病程很長，吳邪之前在辦公室閱片，只能夠看得到他住院后最后一次的核磁檢查，但是之前的核磁檢查，是外院的核磁片子。
查房的時候病人已經下了手術室，吳邪沒機會看到。
因此，在齊教授等人正在做術前準備和尺神經解剖的時候，吳邪還可以通過前后核磁影像學變化，來學習和體會一下尺神經慢性非創傷性損傷的核磁變化。
為自己的核磁閱片術水平往前更進一步做準備。
核磁上閱讀解剖，只是專精級別的水平，層次是更進一步，還進一步則是可以閱讀出疾病的原理和理論變化。
雖然那是高出了自己兩個級別的核磁閱片術，但是既然師兄提過，吳邪也可以自行摸索，畢竟慢慢來嘛。
不過，齊喬文在看到吳邪往閱片器方向走后，就趕緊說：“小吳，你別走，你先去洗手，等下你來做一個切皮和尺神經的探查。”
“啊？~”吳邪心理完全沒這種準備，不知道自己今天就有動手操作的機會。
在他看來，或許下次和下下次，有幾面的接觸之后，自己才能動手。
畢竟，有周曉檸在，周曉檸下還有黃耀龍，更有傅前進和吳龍善，怎么也輪不到自己。
“洗手，你來做下暴露，做得下來嗎？尺神經在肱骨下段的暴露。”齊喬文再次問。
如果吳邪拒絕，那么這件事就不提了。
傅前進也沒有做好這樣的心理建設，轉頭看向齊喬文，正要開口。可周曉檸副教授在耳旁與傅前進低語解釋了幾句。
傅前進才笑著看向不敢動作和說話的吳邪：“小吳，你如實回話，有齊教授在，你只要不特別過分，都是可以的。”
“齊老師，真的叫我啊？”吳邪轉身走近齊喬文，確定一遍。
吳邪沒有直接回絕，就代表吳邪是真的有備而來。
齊喬文揮手：“跟我去洗手。”
吳邪老實跟上，然后周曉檸與傅前進等人則是繼續籌備開臺前的消毒鋪巾等工作。
關云以及吳龍善二人的臉上，都露出羨慕以及復雜神色。
羨慕是吳邪有這個機會，復雜是，吳邪竟然真的敢答應。做神經探查術，如果沒有深厚的解剖學知識以及相應的經驗，可做不了的。
這個吳邪？
要么是膽大，要么就真的很牛。
當然，關云和吳龍善二人就更加不知道齊喬文給吳邪機會的原因。
……
洗手的時候，吳邪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齊教授，以前是我年輕不懂事，打擾到了齊教授您上課。謝謝您不記過。”
“誰沒有年輕的時候呢？”
“你這么爽快答應下來，以前是有做過尺神經探查？”齊喬文不動聲色地問。
“開放性骨折的時候，一般首要的兩件事情就是做血管和神經探查。”在這個時候，吳邪就不賣乖假裝自己不會了，還把以前經歷過，自己不記得的事情，當作底蘊來說。
增加自己的積累厚度。
“不錯。有經驗就好。”齊喬文也就沒多問。
他不傻，現在的段宏，作為同濟醫院創傷外科的主任，既然能夠為了吳邪與他來說情面，就證明了吳邪肯定有過人之處。
那么，這份過人之處，段宏的信任，肯定能讓他從吳邪身上看到閃光點。
……
一切準備就緒，吳邪站在主刀位上，稍微有點緊張。
不過在拿起柳葉刀后，心里的緊張情緒緩緩減輕，如今自己擁有專精級別的切開術，還有專精級別的神經切開探查術，應對這個局面，綽綽有余。
只需要自己耐心且細致地處理好術中的一些細節問題即可。
如果說入門級的切開術，是嚴格地掌握了基本功，熟練級別的切開術，是掌握了切開的解剖層次，能夠盡量避免血管的損傷，嚴格控制出血量的話。
那么專精級別的切開術，是沒有特別細節性的要求的。
專精級別的切開，可以把握好切開的細節，能夠特別熟練的厘清切開的層次以及結構，在這樣的情況下，就會一定程度地追求切開的速度！
目前，擁有切開術的吳邪，心里有一種自信，能夠在十分鐘以內，達到創傷外科的骨折端、或者關節外科的關節腔內。
而且整個操作過程，不損傷肌肉，不損傷血管和神經，出血量控制到200ml以內。
這是一個整體性的概念，就是追求快。
而入門和熟練級別的切開術，是講究穩，針對擇期手術。
專精級別的切開術，則講究穩而快，可以針對急診手術！
神經切開探查術，則是另外一個層面，自己今天不需要應用到，因此吳邪沒有回味。
吳邪在這么回憶手術細節完成后，對齊喬文教授解釋說：“齊老師，傅主任，不好意思啊，我稍微有點緊張。下面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傅前進看向齊喬文，齊喬文則是隨意一笑，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齊喬文與懂手術的周曉檸，則是幫著吳邪把切開的最佳位置以及切口的線條畫出來。
吳邪的笑容瞬間一收斂而起：“上午08:54:34秒，手術開臺！”
吳邪這一句是給巡回護士以及麻醉師講的，然后低頭，開始非常熟練地操作。
齊喬文在手術開始前，就在無菌覆膜外，用鑷子畫出來切口的痕跡和長度，吳邪自己也大抵從內心予以評判，所以毫不猶豫地就順著齊喬文的弧度入刀。
垂直入刀、斜行走刀、垂直出刀，這最基本的工夫，是入門級的，吳邪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走完。
走完之后，因為熟練級別的切開術，就能夠控制切開的深度，因此，走刀完成，皮膚看似依舊，并沒有血跡滲出，這就是代表了吳邪控制好了切開的深度。
吳邪沒有停留，改圓刀為小電刀，繼續深入，在鑷子的輔助下，切開第一刀圓刀并沒有切開的淺筋膜血管層，電灼模式下，小血管被電灼燒而凝滯，仍然沒有血液滲出，切口干爽如初。
這兩步下來，著實讓齊喬文和周曉檸都覺得驚艷。
傅前進則欸了一聲，顯然是他平時手術過程，根本就沒有在意切開術過程中的細節。
可沒人回復。
手術一旦開始，閑聊就是多余！
淺筋膜下，是脂肪層，一并并電刀切開后，吳邪吩咐：“器械老師，拿一下甲狀腺拉鉤，謝謝！”
吳邪吩咐，齊喬文與周曉檸二人接器械，輔助打開口子，暴露至脂肪層下的深筋膜層，深筋膜層下，則是肌肉層。
吳邪知道深筋膜主要包繞四肢的肌肉以及神經、血管。由于深筋膜層包繞著肌肉組織以及神經血管，因此這一層必須鈍性破開。
吳邪毫不猶豫地放下了電刀之后，就改了血管鉗捏起深筋膜，鈍性穿破，撕開了這一層，里面的肌肉組織暴露而出。
這時候，比較關鍵點，仍然是找肱動脈，不過這一次的尋找肱動脈，與昨天那臺手術不同，因為切口的位置不一樣——
昨天的神經轉位術取二頭肌間溝的中央部分的皮膚切口，剝離至肱三頭肌和二頭肌間隙，探查肱動脈。
今天的是尺神經探查術，則是走肱二頭肌內側緣切口入路。翻開肱二頭肌間隙，找到肱動脈。
這是尺神經探查的第一步。
先尋找到了肱動脈后，方可找到尺神經側肌間隔中點，上臂是有肌間隔的。
順著這個點，把手術切口繼續向下延伸，一直到尺側腕屈肌表面。
這一次，又需要一輪的切開。
而這，其實就是，齊喬文以及周曉檸副教授二人考驗吳邪基本功的關鍵，看吳邪是不是真的懂尺神經的探查。
尺神經的探查，是有坑的，如果你一個口子直接去就找，那就是完全的門外漢。
再次剝開皮膚、皮下組織和淺筋膜，即可見尺神經位于尺神經溝內……
兩人還注意到了吳邪在注意一些很細節的問題，這需要吳邪的基礎解剖學功底扎實——
與尺神經平行分出的肘關節支及尺側腕屈肌肌支，必須要予以保留，切斷的后果很嚴重，沒有這個意識的話，很容易就扯斷。
齊喬文要給吳邪兜底的東西，就在這里，不過他們還沒有提醒，吳邪就自知，便已經明了一切。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不過，到了這里，仍然不是尺神經的探查術，最多只能是尺神經的暴露，要探查，則就必須還要做一步，這是考驗吳邪的細節處理和拿捏。
暴露，就是把它找到。
探查，是要實實在在地去探，去查，這有區別的。
這個手術切口利于手術探查，在于切口近側可見尺神經穿出肱三頭肌內側頭之肌肉，此處為尺神經常見卡壓點之一。
切口遠側可見尺神經穿入尺側腕屈肌的兩個頭之間，此處為尺神經容易卡壓點之二，若是有卡壓的話，則應予一一松解！
而試探卡壓的過程，則是吳邪需要做的。
探查不難，問題是有這個意識。
第二，吳邪是否能夠把握度，在沒有得到繼續授權的情況下，去把松解也做了，這個患者明顯存在著尺側腕屈肌雙頭間的卡壓與粘連——
不過，吳邪自然是清楚的。
醫學有一個規矩，無授權為之則違法。
副教授同理。
只有教授，才能夠在本學科的所有手術之間，隨意竄走，沒有得到手術授權，包括但不限于上級、醫院、醫學會專業委員會授權下，開展手術，即是違規。
只是，這個違規是對內，違法，則是對法律而言。
因此，吳邪在找到了卡壓點之后，就放下了手里的器械，雙手平齊，默默地半轉身往后退開，要做好與齊喬文教授背對背互換位置、讓開位置等兩個操作。
看到吳邪也很懂事，周曉檸副教授就笑了笑。
齊喬文看出來了吳邪是掌握了前期手術的全局，不需要自己和周曉檸副教授多加指點一句的，因此也沒多話，他只要側挪位置皆可，吳邪則要轉一個大圈。
不過，在齊喬文拿起刀之前，他還特意看了看手術室的計時面板。
“00：08:34！”
這是手術用時，八分半鐘，這已經是特別快的速度了，不能要求吳邪的速度比周曉檸和自己還快，這一臺操作的流暢程度和熟練程度，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齊喬文快速地就接管了手術，開始說話：“這個患者的尺神經卡壓導致的炎癥，已經形成了疤痕連續，這樣的情況就是他現在這個爪形手的罪魁禍首。”
（注：爪狀手和爪形手是一樣意思的名詞，臨床都有用，各自稱呼不同。與前文的爪狀手意思一致。）
“可惜啊，他來得太晚了，只是簡單的神經松解以及神經修復術，已經是不能恢復功能了，還是得要做肌腱重建術和轉位術才行。”
“并且啊，曉檸你注意到了沒有，這個疤痕，在核磁上還沒有特別明顯的顯現出來，這代表什么呢，這代表啊，這疤痕可能已經肌骨化。”
“一般情況下，只有氣體和骨骼在核磁上的顯影，不怎么特殊。”
吳邪讓開，接過拉鉤位置的時候，齊喬文一開口就是一口大投喂！
“得到根本性指點，學識點+3！”
吳邪精神當即一震。
不愧為是齊喬文教授，孟棠教授可能在他面前，都是個學生！
當然，這也只是吳邪的猜測。
齊喬文的這一句，既指向核磁閱片術的下一個等級以及下下一個等級，同時又指向了手外科的某個技能。
因此吳邪觀察到了三個技能的升級經驗，都得到了削減。
這個細節，又是讓吳邪多了一層體會。
或許啊，手外科這一條大技能線，就與核磁閱片術、神經縫合術等綜合相關。
通過升級上限的經驗值減少，來分析一種亞專科的重點學習技能，這其實有助于精深，有方向性的學習。
受教了。
齊喬文說完特意又觀察了一下吳邪的表情，發現吳邪的眼神中充滿了亮光，應該是捕捉到了自己的隱晦“投喂”！
心情一爽。
或許別人感覺不到教學的樂趣，但是，其實他們根本不懂，什么叫知心人。
有天賦的學生，在提取你的觀念、理念，話語間暗藏的學術理念以及學識的時候，這就是知心人，換作古代，還有一個詞叫知己。
千金易得，知己難求。
這就是教學中，作為老師的樂趣。
吳邪啊吳邪，段宏啊段宏。
齊喬文沒發一句，心情卻感慨萬千。
“刀來！”齊喬文在手術的過程中，并未有碎言碎語，反而帶著一種莫名壓迫力，表達自己即將接管整臺手術，掌握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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