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澤在江城買了一套小房子，是沈京兵付錢的，倒也不多，兩萬塊錢出個頭。
時代的車輪不斷前行，按道理來講兩萬塊錢算不上什么大錢，要知道在市面上已經有高端手機都能賣到兩萬塊錢了，所以在購房這領域，兩萬塊錢能買一個四十多平的房子真的就是白菜價。
房子的地段不是很好，房子也是那種飽經五十多年風霜的老房子，因為始終沒有開發商占用這個地段，所以這破舊的老樓就遺留下來了。
賣給秦澤房子的是一對兒年邁的老人，秦澤和沈京兵見到這對兒老人的時候，他們咳嗽連連，從他們的臉上的顏色來看，怕是他們也活不了多久。
這也是秦澤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m1型病毒對普通老百姓的影響。
老人不懂網絡，他們只是聽過秦澤這個名字卻并沒有見過秦澤的照片，所以見到秦澤的時候他們是沒有感覺的，只是單純的認為秦澤和沈京兵是兩個身體異常健康的小伙子。
老人說，小伙子，出門記得注意防護啊，現在m1型病毒可怕的很。
秦澤笑了一下，道了句謝，多余的沒說。
沈京兵付了錢，秦澤就接到了老人遞過來的鑰匙。
老人說，這房子已經是你們的了。
說話的時候，老人伴著咳嗽，這句話講的十分吃力。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本是一樁愉快的賣賣，沒成想剛付錢完，老人那破舊的翻蓋手機響了起來。
老掉牙的手機，老人用起來跟他講話一樣吃力，明明只需要把翻蓋打開就可以接通電話。
剛剛翻開手機蓋，還不等老人將聽筒放在耳邊就能聽到電話另一頭的咆哮聲。
“房子賣了沒啊？我們等著錢還買藥貸款呢！”
老人說：“賣了賣了。”
“等我去取錢。”
電話被掛斷了。
老人的反應速度就像是他手中的破舊的翻蓋手機一樣跟不上時代的速度，他不過是剛把聽筒放在耳邊，然后電話就被掛斷了。
老人走了。
秦澤看著他們，沒有任何表示，甚至連最基本的同情都沒有。
沈京兵淡淡的說道：“世道不太平，這老人怕是活不成，兩萬塊錢能救的人是有數的。”
秦澤點了點頭。
就此，老人的事情作罷。
房子里家具雖然破舊了些，但該有的東西都有，秦澤和沈京兵兩個大老爺們也不挑剔什么，索性就用著了。
有了住所，秦澤這心里踏實多了。
秦澤坐在床上，雙手駐在身后，支撐著自己斜上四十五度角看著窗外的天空。
秦澤：“晚上吃點啥呢？”
沈京兵打開電視機，漫無目標的尋找著他可能喜歡看的電視節目。
沈京兵：“不知道，現在還哪兒有飯館營業啊？”
秦澤一拍腿，起身。
秦澤：“走了，研究點吃的。”
沈京兵也是起身。
沈京兵嘟囔著：“電視沒啥看的，調了好半天，節目沒看到，全是廣告。”
沈京兵跟上秦澤的步伐。
街頭上，秦澤雙手揣兜，一邊走一邊尋找著營業的飯館，跟在后頭的是雙手盤在腦后的沈京兵，因為艾瑪不在，沈京兵被迫充當起秘書，走到哪兒就給秦澤算賬到哪兒。
好半天，走的秦澤腳都快磨出水泡了，他們終于找到了一家正在營業的飯館。
經營這家飯館的是一對夫妻，迫于還款壓力，他們不得不扛著m1型病毒的并發癥經營餐館賺錢。
他們應該是扛不動的，但在坐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小女孩兒，小女孩兒坐在椅子上，握著鉛筆的手吃力的夠在桌面上艱難的書寫著作業，擺在桌面上的也都是她的文具，大體上都是女孩子喜歡的粉紅色。
這對夫妻為了讓孩子能活命，他們只能硬著頭皮賺錢，盡管他們很難遇到客人。
女人見得秦澤和沈京兵推門而進，她趕緊去拍身邊的丈夫。
女人：“老公，終于來客人了，快。”
丈夫聞聲，一邊咳嗽著一邊迎上秦澤。
男人：“歡迎光臨，兩位吃點什么？”
敏感的秦澤注意到女人口中“終于”兩字，看來他們很難遇到客人，難怪街頭上的飯館大多都是關著的。
秦澤先是看向身邊的沈京兵。
墻上貼有菜單，沈京兵看了一眼，隨口道：“西紅柿蓋飯吧。”
秦澤不喜歡麻煩，輕聲道：“我也一樣，兩份西紅柿蓋飯。”
男人點了點頭，但卻并未動身行，而是搓著手，一臉歉意的看著秦澤。
秦澤怔了一秒，輕聲問：“沒有？”
男人猶豫了一下，似乎難以啟齒。
男人的反應讓秦澤更加疑惑，于是就問：“怎么了？”
男人不肯說，看了一眼身后那正在寫作業的女兒之后，他仿佛堅定了某種信念，一咬牙，沉聲道：“一份一百五，兩份的話那就是三百了。”
秦澤懵了。
沈京兵氣憤的表示：“難怪你沒有客人，這也太黑了吧？”
男人一臉怯懦，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兒。
似乎擔心難得的客人走掉，男人又咬了咬牙，底氣不足的說：“二百……二百也行。”
沈京兵被氣笑了：“二百？你不會覺得……”
話音未落，秦澤臂膀橫在沈京兵身前，借此打斷了沈京兵的后文。
沈京兵看不過眼，但見得秦澤已經表態了，自己也確實不好多說什么，于是他只能憤恨的冷哼一聲，就此作罷。
秦澤輕聲道：“三百，你去做吧。”
沈京兵：“？？？”
男人：“？？？”
誰也沒想到秦澤竟然如此爽快的答應了，別的不說，就連男人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宰客。
秦澤淡淡的說道：“麻煩快點。”
男人回過神，來不及思考，趕忙去廚房準備食材。
沈京兵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不理解的說：“老大，你這……”
秦澤無所謂的擺了擺手，而是徑直走向那正在寫作業的小女孩兒。
秦澤站在小女孩兒身后，看著小女孩兒鉛筆下那歪歪扭扭的字。
好丑。
難道現在的小孩子寫字都這么難看嗎？
秦澤怔住了。
秦澤覺得自己很奇怪，為什么會下意識的認為現在的小孩子寫字這么難看，就好像是他認為小孩子寫字應該很好看的一樣。
秦澤想不通，但秦澤能意識到，自己內心有一處是空虛的。
后廚里面，女人見得男人回來了，便滿臉焦慮的問：“老公，怎么樣？”
男人松了一口氣的說：“三百塊錢兩份西紅柿蓋飯。”
女人聞聲，扶著胸口也是長舒一口氣。
很快，女人又良心不安了起來。
女人輕聲道：“老公，三百塊錢兩份西紅柿蓋飯……會不會太黑心了啊？”
男人笑了一下，輕聲安慰道：“現在我們家貸款壓力大，只有這樣才能還貸。”
話是這么說著，但在男人眼中卻也是不安的。
老實本分的人就是這個樣子，這種品質也是一種傳承，從小到大他們接受到的第一個教育就是，別人的東西再好也不能偷不能搶，所以做了虧心事難免會不安，這也是需要一個漫長的適應過程。
男人這樣講，女人有了依仗，這心里也踏實了不少。
女人偷偷看了一眼廚房外頭的秦澤和沈京兵兩人，她認真打量了一番，覺得那個身穿西裝滿頭白發的男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他，但究竟是哪里……女人沒有印象了。
女人就嘟囔著：“老公，我怎么覺得在哪里見過那個白頭發的男人？”
男人一邊切西紅柿一邊沒好氣的說道：“我們家這種小本買賣，最經常跟人打交道了，覺得眼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這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女人：“喔。”
女人也忙碌起來，亂時代，這是他們難得的客人，要抓緊時間才行。
可是，白發男人的那張臉始終在女人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她還是覺得自己在哪里見過這個男人，而且這種感覺十分清晰。
猛地！
女人頓住了。
一只碗落在地上，碎了。
男人：“老婆，你看看你，怎么這么不小心？有沒有受傷？”
女人顧不得地上碎了的碗，她一臉驚悚的看著男人。
“老公……”女人驚慌失措的看著男人，“他是……”
男人沒好氣的說道：“你今天這是怎么了？壓力太大了嗎？以前你也沒這么毛手毛腳的啊？”
女人丟了魂一樣的看著男人：“他是秦澤……”
男人聞聲，也是一怔，兩眼定定的看著女人。
短暫的一瞬間，男人也想起那個曾經黑掉全國自媒體平臺的秦澤……真的是一模一樣的臉。
這對夫妻沒再說話，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恐懼。
此時，秦澤正站在他們的女兒身后看著他們的寶貝女兒做作業……
女人當即就哭了：“老公，我們……”
恐懼已經占據男人的大腦，此時的他瞳孔無線放大著，然而滿頭大汗的男人知道他是一家之主，再恐懼，他也要站在老婆孩子面前。
男人抖著手，安慰著女人：“老婆，沒事兒，先做飯，我來處理，我來處理……”
男人不停的重復著這句話，借此給自己強烈的心理暗示，暗示自己能夠妥善的處理好這件事情，或者說……是祈禱，祈禱他們家可以平安渡過這次劫難。
半晌。
沈京兵有些急了。
沈京兵焦急的抖著腿，嘟囔著：“兩份西紅柿蓋飯而已，怎么這么久啊？”
坐在椅子上的沈京兵眺望著廚房的方向，嘴里嚷嚷著：“老板，做的怎么樣了啊？怎么要這么久啊？”
這一嗓子出來，不禁給后廚的女人嚇壞了。
她又打碎了一只碗。
男人抱著女人，鼓起勇氣揚聲道：“馬上就好了。”
沈京兵沒再多說什么，沒好氣的嘟囔著：“三百塊錢的西紅柿蓋飯至于這么慢么……”
秦澤倒是不著急，這會兒的秦澤已經坐在小女孩兒的身邊開始輔導小孩子做功課。
秦澤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對小孩子頗有好感，盡管那是幼稚的，但卻是幸福的。
十分鐘后……
男人端著端著飯菜走了過來。
沈京兵迫不及待的掰開筷子，嘟囔著：“老板，你們家餐館貴也就不說了，這做飯的速度也太慢了啊。”
滿頭大汗的男人緊張的笑道：“抱歉，讓兩位久等了。”
男人將飯菜放在桌子上。
沈京兵見狀，怔住了，緩緩放下筷子。
沈京兵沉聲道：“我說，你這老板有些不講究啊，宰客也就算了，這盤紅燒肉我們沒點，你這沒經過我們的同意直接上菜了，我們可不敢吃啊，這頓飯菜下來不得幾千塊錢啊？”
男人搓著手，輕聲道：“這位先生，這是我們請你們的，不算錢，不算錢。”
沈京兵：“？？？”
沈京兵警惕的看著男人，他不知道這又是什么新的宰客套路。
男人見得沈京兵講話如此沖，當即嚇得渾身一哆嗦，如果不是身后還有瑟瑟發抖的妻子，怕是他當即就給沈京兵跪了下來。
倒是一旁的秦澤看出了端倪，他上前，輕聲道：“我們沒點紅燒肉。”
男人聞聲，慌忙解釋道：“這些算是我請你們的，希望……希望你們可以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們一家吧……”
話音落，男人對秦澤深深鞠了一躬。
秦澤意識到了什么，深深的看了一眼男人。
秦澤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嗯，我明白了，這件事兒就到此為止了。”
男人聞聲，猛地抬頭，一臉激動的看著秦澤：“真的？”
男人擔心秦澤出爾反爾。
秦澤笑著點了點頭：“但這頓飯可不能給你錢。”
男人趕忙道：“當然！當然！當然！”
男人做出“請”的手勢。
男人點頭哈腰的說：“兩位先生慢用，慢用，我不打擾二位了。”
男人退去。
沈京兵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秦澤，不知道秦澤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澤掰開筷子，筷子利落的在桌面上一點，筷子便齊了。
秦澤：“吃飯吧。”
沈京兵沒說什么，也跟著吃飯。
飯后。
秦澤擦了擦嘴，對沈京兵使了個眼色。
沈京兵點了點頭，摸錢包的時候頓了一下，他抬頭看秦澤：“怎么給錢？”
秦澤淡淡的說道：“給一千塊錢得了。”
別人張嘴一千塊錢，沈京兵必然會說道說道這事兒，誰家錢是大風刮來的啊？沈京兵確實是不缺錢，但沈京兵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這一個億的錢是怎么來的，那可以背叛他摯愛親朋換來的血汗錢啊！
但秦澤張嘴一千塊錢，沈京兵倒也沒覺得所謂。
沈京兵將錢放在桌子上，起身走了。
秦澤和沈京兵猝不及防的離開沒給這對夫妻反應時間，等他們發現的時候秦澤和沈京兵早就沒了身影，男人發現放在桌子上的一千塊錢。
女人跟了出來，見得男人手中的一千塊錢，倒吸一口涼氣，捂住了驚訝的嘴巴。
女人驚悚的看著男人：“老公，他們不會找我們麻煩吧？”
男人凝望著遠方，沒說話。
另一頭，沈京兵追上秦澤的步伐。
沈京兵：“就這點玩意不值一千塊錢，下次別去他家吃飯了。”
秦澤：“嗯，那孩子字寫的也怪難看的。”
沈京兵：“這能聯系在一起嗎？”
秦澤：“能。”
……
……
回到他們那剛買的老居民樓。
上樓的時候，秦澤聽到有規律的“叮叮咣咣”的聲音。
秦澤狐疑：“誰家裝修？”
沈京兵一臉茫然：“可能吧？”
秦澤：“好像是我們那個樓層？”
沈京兵：“像。”
秦澤：“有點怪。”
沈京兵點了點頭：“吃頓飯都得一千塊錢的時代，竟然有人會有閑錢裝修，確實很怪。”
回到自家的樓層，看著自家敞開著的大門……
秦澤大跌眼鏡：“啊？這不是我家嗎！”
沈京兵駭然：“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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