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方映雪，莊夫人心中嘆息。
“平心而論，我其實是喜歡方姑娘的，我被束在這四四方方的宅院，平日見的人來來去去，總是無趣，唯獨方姑娘不同。”
“你不是被高束閨閣的女子，本事大得不輸男兒，我總覺得連樊城也困不住你，相處久了，越發喜歡你這性子。”
只是再喜歡，也抵不過血緣親情。
她也是個可憐人，方映雪并非不能體諒，面色略緩：“我明白。”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
莊夫人仔仔細細瞧著她，神思漸漸飄回了過去，把手上帕子揉成一團：“云旗從小到大，極少讓我操心。”
可止于認識她以后。
她每每想起莊云旗奄奄一息時，總覺得心有余悸，吐字格外艱難：“方姑娘，你們不適合。”
“男女之情，說時轟轟烈烈，可最后也要被日復一日的平淡蹉跎，你定受不了，而我只想讓云旗過平靜日子。”
一口氣說完這一大段話，莊夫人抓住她的手臂，面露哀求：“方姑娘，就當我求你，我不想再讓云旗為你涉險了。”
方映雪心中一嘆。
兩人立場不同，她能理解他的慈母之心。
何況她也不該再和莊云旗糾纏不清。
思及此處，方映雪鴉羽似的墨睫輕顫，退后一步抽回手：“我明白了，你放心就是。”
莊夫人由衷地松了口氣，笑容終于有幾分真心。
“多謝。”
一陣風吹過，天邊日光初現。
翌日，方映雪編的故事投入茶樓酒肆，頓時引發了軒然大波，眾人茶余飯后都在討論。
顧湘出門一遭，回來時滿臉的意猶未盡，跟屁蟲似的黏著方映雪：“方姐姐，我剛才出門，聽他們都在說霸道王爺小嬌妻的故事呢！”
“嗯。”方映雪手上忙著活，隨口敷衍。
過了一會，顧湘又憤憤不平道。
“不過我不喜歡那個王爺，我喜歡庶女傾城里的小花。”
“是不錯。”
方映雪敷衍得光明正大，顧湘卻一直喋喋不休，半晌后她忍無可忍，扭過頭似笑非笑的看她。
“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我……”顧湘忽然扭捏起來，手指繞來繞去，眼巴巴看著她，“方姐姐，我也想去茶樓聽故事。”
就知道她打著鬼主意！
方映雪好氣又好笑，拍走袖上的塵灰，紆尊降貴般點了點頭：“既然你求你，那就勉為其難帶你去看看。”
顧湘雀躍的高呼一聲，一蹦三尺高：“我就知道方姐姐最好了！”
她這個小墻頭草，可不是昨天埋汰她的時候了？方映雪指尖一戳她額頭，留下個月牙印記。
“行了行了，走吧。”
兩人收拾齊整，出門后方映雪才知這故事有多火。
這倒是超乎預料了。
到了茶樓，門口更是被圍得水泄不通，她好容易護著顧湘進去，險些被擠成成餡餅時，身后一人替她擋住人潮。
冷香襲入鼻中，方映雪回頭一瞧，可不是林硯嘛。
“你怎么在這？”她頗感意外。
“自然是來給你捧場。”在周圍人你推我搡中，林硯腳下穩穩當當，朝路過的小二丟了錠銀子，“勞煩來個雅間。”
小二將銀子捧在手里，一臉為難：“客官，今日小店生意太好，雅間都已沒了。”
他看出林硯身份不凡，不愿得罪，便好聲好氣的提議：“不如這樣，我去前頭給幾位擠出個位置，可好？”
堂堂林公子，何曾和別人擠過？
他素來是個生人勿近的性子，更不可能愿意，默不作聲看了小二片刻，就要表明身份。
一道聲音憑空插入。
“呦。”朱文清站在高他幾步的臺階上，手扶著欄桿，“今日倒是巧，一下子遇見了你們二位，你們也是來聽書的？”
“是。”林硯言簡意賅。
小二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圈，見他們關系匪淺，立即改了口，“原來閣下是朱老板的朋友，那就另當別論了，小的再去想想辦法。”
他一溜煙要跑，被朱文清叫住了。
“何必這么麻煩？”
他拎起袍子一角拾階而下，擺出請的姿勢：“若是二位不嫌棄，就去我訂的雅間一敘？”
恭敬不如從命，方映雪大大方方道：“那就多謝朱老板了。”
相比下頭的擁擠，二樓雅間清靜得很。幾人臨窗而坐，正好能將下頭聲情并茂的說書先生收入眼底。
朱文清一一給幾人倒茶，便笑吟吟說話：“如今方姑娘可是樊城的風雨人物了，今日一過，合香樓生意必定大好。”
“一些小把戲，讓朱老板見笑了。”方映雪嘴上謙虛，心中暗爽。
林硯抿了口茶。
說書先生的聲音隱約落入，朱文清招來小二，將菜單遞給她：“不知方姑娘喜歡吃什么，只管選，今日由我結賬。”
“那我就不客氣了。”方映雪伸手接過。
只是她素來不愛甜食，把菜單翻來覆去看了幾次，也沒點什么。
朱文清約莫是看出她的為難，稍稍湊近，指尖點在菜單上：“這家的桃花酥不錯，方姑娘可以一嘗。”
“那就來一份。”方映雪從善如流。
兩人的頭幾乎碰在一起。
按理來說，這算不上逾矩。
可林硯連續瞥了幾眼，心頭莫名打翻了醋壇子，冷不丁開口：“桃花酥過膩，她不喜甜食。”
兩道目光同時看向他。
林硯自若回視，約莫是他語氣淡得像隨口一提，朱文清并不多想，接話道：“原來如此，是我不比林公子了解方姑娘了。”
說完后，他后知后覺琢磨是不對勁。
人家是可是未婚夫妻啊！
他比什么？
回過味后，朱文清趕亡羊補牢：“你們二人朝夕相處，自然了解對方，說起來……”
他眼中涌上戲謔，故意打趣兩人：“說來你們二位的感情這么好，日日同出同進的，打算何時成親，朝夕相處，豈不是更好？”
此話一出，氣氛接近凝固。
誰也沒有接話。
顧湘捂住臉，尷尬的腳趾抓地。
半晌，方映雪輕輕合上菜單，和不明所以的朱文清對視，鎮定一笑：“朱老板說笑了，我和林公子已經解除婚約。”
“什么？”朱老板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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