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進宮的呂德勝覺得怪怪的,總感覺這宮里比之前壓抑了。

  見他神色不對,有空出來迎他的魏自立問,“怎么了?”

  “就是,感覺周圍像是凝滯了一般,讓人喘不過氣來。”

  魏自立心說,呂大人這野獸般的直覺啊。

  接到太子薨逝的戰報,皇上最終還是被氣暈了過去,醒來后,皇上已經下令封鎖一切消息,只是沒提如何處置謝家,他也沒敢問。但薛懷民和謝家,討不了好是肯定的了。

  這要命的事,他可不能說。一出口,他活不過三更了。

  殿內的康成帝早已經恢復了冷靜,再次逗弄了一下五歲的大孫子,就揮手,讓奶娘將他帶下去了。太子這嫡子生得還是太晚了,但也沒辦法,太子妃連生了兩個女兒,又調養了一年,才生下宋安這個兒子。

  呂德勝看到被抱在奶娘懷里的宋安,心就是一跳!

  殿內,康成帝的臉色越發灰敗了,他看向呂德勝,“呂愛卿,朕問你個問題,你老實回答。”

  呂德勝:預感不好,并不想繼續怎么辦?

  但康成帝不會給他機會,他直接問了,“如果你的小兒子為了繼承家業,害死了你的大兒子,你會怎么辦?”

  旁邊的魏自立聽著,都覺得呂大人可憐,但一想到皇上都不讓他陪葬了,為難一下他而已,難道不應該嗎?

  呂德勝聽到這個問題,簡直三尸神跳!皇上!這問題是臣能聽的嗎?啊!娘啊,不,閨女啊,太子真的出事了!

  “皇上,臣不傻。”呂德勝委婉地提醒他。您不會以為微臣是傻子吧?微臣是會聯想的啊!

  康成帝失笑,他一笑,牽動了肺部,又咳了兩下,“少廢物,好好回答!”

  久久沒聽見他回話,康成帝抬眼朝他看來,嗯?

  皇上,你咋那么喜歡為難微臣呢?微臣一點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啊。

  呂德勝小心地回道,“皇上,微臣覺得,微臣家的那點子家底,還不至于讓微臣小兒子如此喪心病狂,呸呸呸,微臣說錯了,不是喪心病狂,是……是……”

  呂德勝是了半天,沒是出后面的話來。

  喪心病狂——

  康成帝咀嚼著這四個字,可不就是喪心病狂嗎?

  “那你到底會怎么做?”康成帝執著地追問。

  這是一道送命題吧?讓他站哪邊?呂德勝急死了要!

  站太子這邊,得罪的四皇子,皇上明顯不想讓四皇子給太子抵命嘛,不然也不會來問他這個問題了,直接乾綱獨斷就行了。站四皇子這邊,得罪的不止是死了的太子,還有皇上!

  呂德勝懂了,干脆眼一閉,心一橫,大膽地回道,“微臣一定會狠狠地懲罰他,這兔崽子敢為了這點子家業算計兄長害死兄長,誰知道他改天會不會因為那點子家產而弄死我這個老父親?微臣怕死。”

  康成帝嘆息,他們君臣之間考量的因素不一樣。

  “皇上,求您了,饒了微臣吧?這種問題,微臣想得頭都大了。”

  “行了,回去吧!魏自立,幫朕送一送他。”康成帝朝他揮了揮手,精力不濟,不留他了。

  呂德勝走了,一步三回頭,“皇上,你要好好保重龍體啊。”

  出宮的時候,魏自立借著側身的機會給他塞了一條小紙條,呂德勝不動聲色地拿下了。

  “呂大人,出宮后什么事能說什么事不能說,曉得吧?”

  “我懂我懂。”

  呂德勝一出宮,登上自家的馬車后,就趕緊吩咐,“老李頭,快快,駛快點!”

  老李頭得令,手上的馬鞭揮得呼呼響,新馬車跑出了它最快的速度。

  這時,呂頌梨正在書房里研究從驪山別院送回來的資料,還有秦家那邊也送來了她指明要的關于謝趙兩家的資料,她需要整理之后,再從中提取她要的信息。

  在趙彬的資料送回來之后,她就給秦家去了信,詢問秦家這些年有沒有收集有關于謝趙兩家的資料信息,如果有的話,可否復刻一份給她。

  秦珩接到呂頌梨的信,他看完信之后,吩咐心腹,將他們秦家這些年收集到有關謝趙兩家以及太后娘家的資料

  一并給呂家送過去。

  “阿珩,阿晟什么時候回來?”他剛將事情吩咐下去,就見他親娘領著人走了進來。這都十三了,新郎連喜服都沒試過,像話嗎?

  距離臘月十五只有兩日了,也難怪他娘著急。他算了算阿晟的速度,從白鶴鎮往長安城趕,三天的話,應該能勉強回到長安城吧?

  秦珩安撫了秦夫人兩句,說秦晟一定能夠趕在十五之前回到長安城的。

  秦夫人無奈,但她也知道,說再多,他也不可能將阿晟給變出來。

  呂頌梨將這些資料整合后,發現趙彬不老實,他給的資料,九真一假吧,但也足夠了,她本就不會聽信他的片面之詞。

  呂德勝到家后,直奔自家書房。

  “閨女,閨女,出事了,這次真的出大事了……”

  等呂德勝說完,呂頌梨嘆息著,太子終究還是沒救回來。而且皇上很明顯知道太子之死是四皇子害的。

  “閨女,你說太子出事了,皇上會考慮皇太孫嗎?”

  “怎么這么問?”

  “不就是那天皇上談起太子,我也將你大哥提溜出來,說他不爭氣,還提起了想培養驍驍的想法。然后今兒個竟然看到皇上將太子長子宋安接到了御乾宮,剛才皇上問我那個問題時,我也說了要嚴懲小兒子……”呂德勝越說到后面越小聲。

  呂頌梨心說,爹,你厲害,你這是將四皇子得罪了一遍又一遍啊。

  “那孩子在御乾宮呆的時間長嗎?”她問。

  “不長,好像在御乾宮呆了兩刻鐘這樣,就被送回太子妃那里了。”

  呂頌梨思索片刻后,搖了搖頭,權力不會消失,只會轉移,太子的長子宋安才五歲,弱主必然伴隨著弄權專權的強臣,權力交出去,想拿回來就難了。她覺得,立皇太孫的可能性很小。

  反而是立四皇子的可能性大。正如她爹判斷的那樣,皇上在接到太子薨逝的消息時,是最沒有理性最激動的時候,他都沒將四皇子處理了,那自有他的考量在的。

  “這四皇子怕不是有點天命在身上的。”呂德勝悻悻然地道,這前前后后,他給康成帝上了多少次眼藥了。

  她代入康成帝去思考,“從皇上的角度來看,太子已死,他有憤怒,也有對接下來皇位由誰來繼承的憂慮。得知四皇子是害死了太子沒錯,但也顯現出他的能力,在剩余的三個皇子里面,無疑是出眾的。”人心是很幽暗的。

  呂德勝撇撇嘴。

  “撇開他設計害死太子這點不談,從理性去看,四皇子是這三人里,最適合繼位的。”

  呂德勝:“行吧。”

  “現在咱們皇上有兩種選擇,一種是選立他人,二皇子三皇子,抑或是皇太孫,讓四皇子的計劃狠狠落空,狠狠地打他的臉!”

  聞言,呂德勝眼睛一亮。

  “可是,這樣爽快是爽快了,但會給大黎皇朝帶來隱患,或者說動蕩。咱們皇上是一個合格的帝王,為帝二十多年,人也算克制。他應該不會想讓祖宗基業敗在他的一時任性上。”

  呂德勝不情不愿地點頭,“贊同你的看法。”康成帝確實是這么一個人。

  呂頌梨猜,他們這位皇上,最終理性會戰勝憤怒,并且給四皇子一個機會。估計康成帝此刻正在冷眼地審視著四皇子。

  現在就看四皇子怎么做了,他的做法,決定了他能否成為繼承人,也決定了落在他身上的板子的輕重程度。

  呂德勝咂摸了一下嘴,說道,“如果四皇子繼位,那太子死得好冤啊。”

  政治就是這么殘酷。

  “是啊,正因為太子死得冤,康成帝出于愧疚,會讓更多人下去給他陪葬的。”說到這里,呂頌梨心情變得沉重,秦家……

  皇上要保四皇子的話,那么兄弟倪墻之事就不能拿到臺面上來。否則,新帝得位不正,無法服眾,也容易引發后患。

  “還有四皇子身邊那些謀求從龍之功的大臣,一定會承受皇上的雷霆之怒的。”

  呂德勝點頭,“那是,這些膽大包天的,謀害了太子,皇上能饒得了他們?”

  “等等,剛才我出宮時,魏自立偷偷給我塞了一條紙條,我看看。”他一邊說一邊從衣夾里拿出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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