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看向一臉嚴肅認真的柳蕓娘:“你是說……?”

  “之前你不是說想要雇新的幫手么?你看我成不?”

  柳蕓娘極力讓自己保持鎮靜,但是心中還是很緊張。其實同她心里一樣緊張的還有對面賣炊餅的席娘子。

  昨晚蕓娘同她還有當家的柳生說出要尋個活計補貼家用的時候,她和柳生兩人都是不贊同的。

  自從柳生摔傷癱瘓在床,席娘子出門賺錢養家,家里的所有家務和照顧柳生的工作全壓在蕓娘一個人的肩膀上。

  即便最近個把月,柳生能從床上坐起來,自理用飯,也能幫忙擇菜或者縫縫補補,比起最開始連上半身都不太能動的樣子好了太多,但是總歸離不得人的照顧。

  不過兩口子倒不完全因為柳生離不得人,而是現在這些活計,對于一個十三歲的小娘子已經是十分辛苦的事情,若再去做什么活計,兩人都擔心唯一的女兒被繁重的勞作壓垮了身子。

  然而柳蕓娘卻想得很明白:“阿爹阿娘,回春堂那里咱們是斷然不能停下治療的,眼見著爹爹就一天天好起來了!爹爹更不可以自暴自棄啊!”

  柳生自己何嘗不想早日重新站起來呢?哪怕不能如同往常一般雜耍賣藝,至少可以下地活動,做些輕便的手藝活,而不是如同現在這般仿佛一個廢人,還要女兒和自己的婆娘照顧!

  見柳生又恨恨地錘了錘自己的腿,席娘子連忙道:“蕓娘你且放心,阿娘怎樣都斷不會棄了回春堂的方子的!”

  “可是咱們家連該借的親戚不是都接了一遍么?”蕓娘自從爹爹病倒,迅速長大了,可不是之前隨便糊弄兩句就能被哄騙過去的小女孩了,“就這么下去,就算娘親辛苦支撐,爹爹的治療也不知道能持續多久。”

  更何況,按照目前柳生的回復速度,先不說能不能恢復到最開始能夠自由活動的程度,即便可以,那這個治療的時間長度也是不可預測的。

  “現在我只要準備好阿爹的吃食和換洗好被褥,至少可以出去一兩個時辰,”蕓娘很冷靜地分析,“我看中的那家看上去是通情達理的人家,一定會有所通融的!”

  原本席娘子還想說柳蕓娘天真,但是聽到女兒形容那位“少東家”的情況,卻越來越耳熟。待到知道是蘇青鸞一家,她的心反而放下大半——蘇家三口她相處下來,的確是值得結交的。

  而柳生雖然心疼閨女,到底也明白,自己快點好起來才是根本上解決家中生計難題的關鍵,于是只嘆口氣:“偏偏要辛苦我閨女了。”

  明明自己才是父親,卻讓女兒出門為自己奔波。

  于是在柳生和席娘子都點頭的情況下,柳蕓娘才來找蘇青鸞。

  蘇青鸞朝自家爹娘介紹道:“這位是柳蕓娘,說要來給咱家的下水攤幫工的!”

  見蘇廣福同楊氏看向自己,柳蕓娘上前一步,落落大方地介紹自己:“我是席娘子的女兒,今年同青鸞一般十三了。”

  蕓娘畢竟是女孩,蘇廣福知道自己一個大男人不適合開口,就低頭把目光扭到另外一邊,收拾攤子。

  楊氏上前一步打量著蕓娘:“不愧是席娘子的閨女,透著那么一股精氣神兒!”又抽了抽對面忙著買炊餅的席娘子,“做下水湯可不是什么輕巧活計,更何況,你怎的不幫著席娘子張羅炊餅攤呢?”

  楊氏這話問得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惡意,單純有些好奇。

  而蕓娘也十分坦率:“阿娘這些炊餅足夠賣上一整日,何況偶爾還會剩下幾張,再去幫忙也不會多賺幾個錢的。”

  見她這么坦率,蘇家三口倒是沒有什么不愉快的感覺——大家都很忙,打開天窗說亮話,哪怕是丑話說在前呢?也不比那些彎彎繞繞藏著心眼,出其不意坑你一把的豬隊友要好嗎?

  楊氏也隱約聽說過席娘子家中的難處,很心疼這個同自家女兒同齡的姑娘。于是便想要拍板兒把柳蕓娘定下來。

  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潛移默化,蘇家現在有什么比較重要的決定,最終拍板拿主意的第一人選通常是蘇青鸞,若遇到她不擅長的地方,才要輪到蘇廣福或者楊氏拍板。

  于是楊氏就看向蘇青鸞,看自家女兒是個什么成算。

  蘇青鸞倒是沒答應,但是也沒有否決,只說道:“今兒個可是敲了,我們剛剛收攤,就是要去屠戶那邊收下水,蕓娘要不要同我一起來看一看——那下水味道甚是難聞,怕不是尋常人能夠忍受的。”

  她自己上輩子什么稀奇古怪的食材都見過,自然不在話下。但是柳蕓娘到底只有十三歲,她想要讓對方看看真實要面對的“工作環境”再做決斷,若是受不了,沒簽合約的情況下,柳蕓娘也沒有什么責任。

  而柳蕓娘這邊卻是心中苦笑:自從阿爹癱在床上之后,她天天都要照顧阿爹起居。雖然最開始阿娘都是把爹爹伺候干凈才去出攤子,但時間長了,就有各種的意外情況出現。

  柳生最開始整個身體都是基本上沒有什么知覺,自然不清楚自己什么時候有生理需求,每每弄得床褥一團狼藉。

  她哭過,抱怨過,但是看著辛苦支撐的娘親,又看著滿臉愧疚的父親,還是默默接過來照顧父親的活計。

  如今不過是區區牲畜的下水而已,又有什么可怕可嫌棄的呢?

  然而蕓娘還是低估了下水這樣一種“自然生化武器”的厲害——尤其是大量堆成山一樣的下水擺放在面前,很多還隨著血水緩緩下流,柳蕓娘還是感覺自己的發頂有些麻。

  如果蘇青鸞知道她此刻的感受,一定會送她一個十分貼切的四字形容詞——頭皮炸了。

  “如何……還能接受嗎?”等到蕓娘將那種強烈反胃的感覺壓下去,蘇青鸞問道,“你可是每天都要和這些臟污打交道的。”

  柳蕓娘那偏黑的膚色在強烈的不適感作用之下,都有些發白,但是她還是點點頭,語氣十分堅定:“青鸞,這活兒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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