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妮兒還在地上跪著不起,可此刻卻無人再有心去看她。
顧云的脖子上還抵著刀呢!
這要是一下沒弄好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兒!
看著抵在顧云脖子上泛起寒光的刀刃,村長的呼吸都被嚇得凍住了。
他痛心疾首地戳著拐杖大吼:“混賬!”
“顧瑀你這是要干什么?!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你趕緊把刀放下!”
驚得原地丟了魂兒的顧老太好像也終于在這一聲怒吼中撿回了神志,想也不想馬上就發瘋一樣地朝著顧瑀撲了過來。
“畜生!”
“顧瑀你就是個畜生!你放開我兒子,你……”
“老太太。”
蘇錦不動聲色地往前伸出一條胳膊死死地攔住了顧老太,靠著蠻力逼退她的同時不咸不淡地說:“雖說手指各有長短,人心自有偏倚,可顧瑀和顧云都是顧家子,你的心未免偏得也太過了。”
“你慫恿著顧妮兒騙了顧瑀多年的事兒暫且不計,可顧瑀和顧云的事兒,你還是別摻和了,否則萬一濺飛了血落在你的臉上,那么厚的臉皮得費多少水才能擦個仔細干凈?”
才知曉了陳年往事,蘇錦這會兒看老太太是一千一萬個不順眼,自然不會讓她上前攪局。
只要她還在這里站著,閑雜人等就休想往前湊上一步!
顧老太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被蘇錦諷了臉皮厚,臉上青紫交錯的同時再難往前邁步,只能是心急如焚地看向村長等人。
“村長!”
“你們不能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啊!咱們村里多少年都沒出過一個像樣的讀書人了,顧云可是好幾十年來的頭一個!他不光是我這個老太婆的指望,他也是咱們村唯一的指望啊!”
“他要是有什么閃失,那……”
“指望?”
顧瑀半酸不苦地垂下眼簾呵了一聲,對顧老太的叫喊充耳不聞,只是冷冷地看著滿頭冷汗目光閃爍的顧云,輕輕地說:“拿了別人的東西冠上自己的名姓,就這樣的廢物也配得上指望二字?”
顧云怎么都沒想到自己做的如此隱蔽的事兒會被顧瑀察覺,可就在短暫的心神大亂之后還是迅速穩住了心神,硬著頭皮咬牙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我苦讀多年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憑著自己的本事得來的,跟別人有什么干系?你這么說我,你有證據嗎?你拿得出證據嗎?!”
村長腦子糊了半天總算是抓住了一絲重點,忍著心急地往前走了幾步,心焦地說:“顧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你先把刀放下!否則你就是占了天大的理,鬧大了最后也會變成你的過錯!”
“這有什么可說的?”
顧瑀略帶嘲諷地看向村長,持刀的手一寸不挪,聲調平靜得像風雨前看不出征兆的陰云。
“顧云竊了我的東西,借此錄上了青城書院,我落在泥里的成了他的東西,踩了我的骨墊就他的榮耀,我如今只不過是想要一個說法罷了,何錯有之?”
拿得到說法就要說法。
拿不到說法,就拿顧云的命來償。
都到了如今的地步,他有什么可怕的?
“你……你胡說!”
顧云想到早已被自己毀尸滅跡的文集,篤定顧瑀拿不出證據來傷自己性命,心下膽氣旺了幾分,梗著脖子面紅耳赤地喊:“你這是誣陷!”
“你分明就是妒忌我才蓄意誣陷!”
“誣陷?”
顧瑀被氣笑了。
“瓜田李下之輩也配讓我誣陷?”
脖子上冰冷的利刃遲遲不動,顧云從一開始的無措恐慌散去,掙扎了幾下膽兒逐漸變大,心一橫牙一咬,索性有恃無恐地用力撲騰起來。
“要不是誣陷,那你拿出證據說話啊!”
“顧瑀!你別以為我真的怕你!你只不過是一個下三濫的混子,你我云泥之別絕不可并肩而語,今日你要是拿不出證據說話,我便要去衙門狀告你!我是朝廷在冊的童生,是要吃朝堂俸祿的大人!你膽敢傷我,后果絕對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顧云從叫囂中獲得底氣,掙扎得越發厲害。
虛浮在顧瑀眉宇間的譏誚無聲散去,余下的只剩譏諷。
“是么?”
“你真以為我不敢動你?”
“你敢!我……”
“啊!”
刺目冷光一閃而過,驚人血色迸飛而起。
隨著顧云的一聲慘叫,被人群擁堵得水泄不通的顧家門前再度亂成了一鍋沸水。
看到顧云被血色染透,顧老太徹底瘋了。
“孽障!”
“我跟你拼了!”
被嚇到的人也驚恐地喊了起來:“殺人了殺人了!快來人救命啊!”
村長被慌亂的人推搡得險些跌倒,艱難站住后崩潰大喊:“顧瑀!你真的瘋了嗎!”
“就算顧云是頂了你的東西去錄上了書院,那你也不能對他下殺手啊!你要是殺了他,你這輩子就算是徹底毀了!”
“不許傷人!”
“先把人放開!”
顧瑀隨意地抬起手抹去側臉飛濺到的血漬,露出個可笑而滑稽的表情失聲大笑。
“我這一生,早就毀了……”
距離最近的蘇錦聽到這句話心頭猛地一顫,乍一下就像是被無數鋼針狠狠扎中一樣,自心口到肺腑,泛起的都是密密麻麻的酸苦。
被隱瞞被利用被欺騙被蒙害。
顧瑀從頭到尾都是真正的苦主。
沒有人知道顧瑀吃過多少苦,這些人憑什么理所應當地要求顧瑀寬宏大量?
蘇錦心中火氣直沖腦門,面上冷色加重,手上的勁兒重了幾分不管不顧地把發瘋的顧老太甩了出去,也來不及多想就擋在了顧瑀的面前。
村長崩潰地喊:“快去把人分開!分開!”
“千萬不能出人命!”
心中忐忑的村民試圖一擁而上。
蘇錦挫了挫牙,袖子一挽開始堵在前頭,抓住村民的衣領和腰帶把人舉起來朝著遠點兒的地方扔。
一手扔一個。
雙手扔一雙。
她不傷人,可在顧云說出真相之前,也絕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顧瑀看著擋在自己前面的蘇錦,眼底無聲暈笑。
再低頭時,握住匕首的手腕緩緩轉動,刀刃劃過之處血肉濺出,倒在地上的顧云絕望地爆出一聲尖叫。
“救我!”
“啊啊啊!”
顧瑀俯身看著如死魚抽搐的顧云,輕輕地說:“別心急,我有的是磋磨人還能讓你活的法子,不會真的讓你死了的。”
“先幫你把胳膊上的血放一放,這樣一會兒切手指頭的時候就不會那么疼了,放心,我切過很多手指頭,一呼一吸間便可有一個落地,不會讓你多疼的。”
他說著抓住顧云在地上痙攣蜷縮成一團的右手在腳底踩開,猛地一下拔出插在顧云肩上的匕首,把染血的刀刃對準了顧云被強行分出來的五指。
冷冽刀口距骨節或許只有兩根頭發絲的遠近,只要顧瑀稍微往下一壓,顧云那被養得白嫩修長的手指就會慘烈落地。
一旦手指落地,顧云的為官之夢就徹底毀了。
眼睜睜地看著刀刃狠而決然地落下來,顧云再難控心中驚恐絕望地驚叫出聲:“我說!”
“我什么都說!”
“你放開我我什么都說!”
刀口貼在顧云的骨肉上不再往下,顧瑀過分纖長的眼睫跌落掩住眼中所有的沉浮,背對著被村民圍攻的蘇錦堪稱是溫柔地說:“阿錦。”
“不必攔著了。”
蘇錦正把一個第三次沖上來的大叔舉起來想找個相對軟一點的地方扔,聽到這話也不多想,連忙滿臉掛笑地把面色悚然的大叔放在地上,還特別客氣地幫著大叔拍了拍衣擺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沾到的灰。
“叔實在不好意思,剛才嚇到您了吧?我只是跟您開個玩笑來著,您別生氣別生氣。”
“來來來,我扶您到這邊兒坐下。”
大叔魂兒還在半空中飛,人就被蘇錦扶到了顧瑀旁邊的石塊上。
坐下的一剎看到地上暈開的血和幾乎被染成了半個血人的顧云,大叔驚得雙腳離地險些蹦起來三尺。
可還沒等他叫出聲,就聽到顧瑀說:“啞巴了嗎?”
“還是你后悔了,不想說了?”
顧云看著自己尤存俱全的五指,驚魂不定地用力搖頭:“不……不……”
“我說!你問什么我都說……只要你別……”
“好了,說吧。”
顧瑀笑吟吟地轉了轉手中匕首,淡淡地說:“你用來錄上青城書院的文章,是你自己寫的嗎?”
顧云已然被嚇破了膽兒,這會兒絲毫提不起耍心眼的勇氣,爛泥似的癱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說:“不……不是……”
不是他自己寫的。
被顧瑀的暴行激起憤怒的村民聞聲狠狠一滯,目瞪口呆地看著顧瑀說不出話。
蘇錦不動聲色地往前一擋橫住了顧老太的去路,冷冷地把目光斜到了顧云的身上。
顧瑀仿佛沒看到周遭的驚詫和錯愕,只是自顧自地說:“寫了那篇文章的文集,你從何處得來?”
顧云難掩屈辱地把頭埋入了身下混了血和唾沫的塵泥里,磕著牙斷斷續續地說:“是……是當年大姐夫死的時候,我……我從你住的房間里意外找到的……”
顧瑀房中的東西,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的。
堆了一嗓子怒吼斥罵的村長狠狠一頓,所有的話到了嘴邊全都消了音。
顧瑀像是覺得此情此景格外好笑,閉上眼嗤了一聲,輕輕地說:“用我寫的文章去冒名入了書院的那日,你可曾想過會有被我發現的一日?”
顧云把牙咬得咯吱作響再難出聲,整個人都像是死了一般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顧瑀似嘲似諷地彎唇一笑,慢吞吞地站直了,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不已的顧云,一字一頓地說:“不屬于你的東西,永遠都不會是你的。”
“你是怎么踩著我的骨頭上的書院錄入名單,我就會讓你怎么從云端上摔下來。”
“只盼你跌得身敗名裂粉身碎骨的那日,還能記得往昔的傲氣。”
“顧云,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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