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位卑言輕,沒有辦法往東宮遞信,還請三少爺見諒。”婆子態度依舊溫和,不像廚娘那么急性子。

    “怎么會沒辦法呢?好好想想就是,太子殿下那么尊貴,叔父可不能恃寵而驕,讓太子殿下照看他。萬一哪天殿下翻舊賬,這樁樁件件可都落不到好啊!”

    男人微微皺眉,一副擔憂的樣子。

    “這樣吧,叔父在東宮也有段時日了,總有讓人往家里傳話的時候,你們多多少少也認識那么一兩個宮人不是?你們快想想辦法,看看如何能聯系上叔父才是。不然將來大難臨頭,誰都逃不掉的!”

    “太子殿下向來待人寬厚,三少爺為何要這般揣度殿下的心思?仔細隔墻有耳,叫人聽去往殿下面前一說,到時候連老爺也幫不了你!”

    “你這人怎么好賴不聽?果然女人都是頭發長見識短,什么都不懂!叔父不在家,是不是就輪到你在這作威作福了?我告訴你,萬萬沒有這種道理!”

    “三少爺既然這么擔心老爺,何不自己想辦法打聽一二?我們都是下人,可接觸不到東宮的人,更別說給老爺遞信了。三少爺,你就別為難我們了。”

    “你!”

    男人見婆子軟硬不吃,立刻沉下臉來。

    “你這刁奴,故意的是不是?你以為霍家出事你們能獨善其身?絕對不可能的。你還是趕緊想辦法的好,免得將來后悔莫及。”

    廚娘正想反駁,結果又被婆子扯住了。

    婆子冷靜地道:“三少爺在京城交游廣闊,想必比我們更有路子才是。只是宮人傳話的時候已經說了,老爺這次的發病突然,暫且不宜離開東宮,需要好生休養些時日。

    “這也是殿下的原話,三少爺要我們質疑殿下對老爺的一片心意,殿下怪罪下來,誰能擔待?三少爺關心老爺原是好事,可也莫要因為關心則亂而弄巧成拙。”

    “你這婆子怎么就說不聽?叔父必須接出東宮來!”男人急切地道。

    婆子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氣得男人指著她鼻子罵。

    最后實在沒招,男人氣急敗壞地離去。

    人一走,廚娘就跳起來罵:“什么東西,真要關心老爺,這時候應該是想辦法能不能進東宮看看老爺吧,在這沖我們發什么顛呢?誰不知道他那點心思呢,還為老爺好,我呸!”

    婆子臉色微沉,“老爺不在家這段時日,我們都得打起精神來,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么事來?老爺還活著,就巴不得將老爺的一切都占為己有。”

    “那我跟老李說一聲,老爺沒回來之前,就閉門謝客吧,有什么都等老爺回來再說。”

    “嗯,是該這樣的,小心些為妙。”

    說罷,廚娘就跑去找車夫了。

    張小英目睹這一切,對霍家這幾個下人印象很不錯。

    忠心護主,做什么都有分寸。

    看來,霍廣志這次發病十有八九跟那個三少爺有關系了!

    張小英離開霍家,沒多久就追上了三少爺。

    霍家是書香門第,但是因為霍廣志前妻那件事,霍廣志跟霍家離心了,獨自搬出來住,也不怎么跟本家來往。

    這位三少爺應該是霍廣志大哥的兒子。

    霍廣志大哥霍廣禮只是工部的一個小主事,就連這個官職,也是皇帝看在霍廣志的面子上給的霍廣禮的。

    按理說,霍廣禮更應該跟霍廣志搞好關系才是的,但事實上,霍廣禮對霍廣志也不是不聞不問,素日里也沒什么往來。

    如今倒是霍廣禮的三兒子老往霍廣志這邊跑,霍廣志又發病了,實在可疑。

    張小英跟了一段路,這霍三竟然直奔青樓去!

    張小英:“……”

    如今的張小英是男子打扮,進青樓倒也不顯突兀。

    只不過里面的醉生夢死實在是讓張小英有些接受無能,尤其是看到那些姑娘放下身段討好那些老得都能當爹的男人,更是生理不適。

    霍三顯然是青樓常客了。

    他一來,老鴇就迎上去。

    霍三很大方地賞了老鴇一錠銀子,老鴇眉開眼笑,立刻喚來和霍三相熟的姑娘作陪。

    霍三攬著姑娘上樓去了。

    霍廣禮有五個兒子,三個女兒,后宅還有姨娘,除了他的那點俸祿之外,正室帶來的嫁妝也不算豐厚,他們又都不擅長錢生錢,霍三哪來這么多銀子揮霍的?

    張小英正要追上去,卻被老鴇攔住去路:“這位爺很面生,是第一回來我們這里吧?想要什么樣的姑娘,我們這里都有呢!”

    張小英掏出兩錠銀子塞過去,“爺只想找個喝酒的地方,樓上還有沒有雅座?將你們這彈琴最好的姑娘請來!要是合我心意,另外有賞。”

    說罷,張小英又拿出張千兩的銀票在老鴇面前晃了晃。

    老鴇頓時堆滿笑容,親自將張小英領上去。

    好巧不巧,就在霍三的隔壁。

    張小英仔細聽了聽隔壁的動靜,結果就男女間調情那點事。

    張小英:“……”

    張小英百無聊賴地喝著酒,聽著姑娘精湛的琴藝,倒是多了幾分文雅。

    不消多時,隔壁就多了一個人。

    張小英馬上就打起精神來。

    霍三將姑娘打發了出去,就在那里跟來人說起了事。

    “我那叔父竟然被太子留在了東宮,這樣一來,我也不方便行事啊,你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他離開東宮的?再這么下去,恐怕太醫真的將他的命救回來啊!”

    霍三有些著急地對來人說道。

    “那位太子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你有沒有膽子進東宮?你要是敢,我倒是有個法子!”

    “什么?進東宮?那是我能去的地方嗎?東宮戒備森嚴,萬一被發現,那我豈不是完蛋?”

    “富貴險中求,你要是沒這個膽量,可就別指望著后半生的榮華了。錯過了這個機會,可不會再有第二個,你好好想想。”

    “非得……就不能讓他一直躺著嗎?他到底是我叔父,我不敢!”

    “那他這么多年照顧過你們嗎?他得了圣心,也沒見拉拔你們一把,你爹至今也只是區區的工部主事而已。”

    “可……”

    “你要是不敢,就當這事從來沒發生過,到此為止吧。”

    大概是對方作勢起身要走,霍三急了。

    “你等等,你讓我再想想。我還從沒做過這種事,心里害怕啊!”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如此自私,你何必處處為他著想,也不見得他日飛黃騰達后連帶著你們也雞犬升天。”

    霍三沉默了許久。

    最后猛地地喝了一杯酒。

    p;  “你說得對,無毒不丈夫,要怪就怪我那叔父自私自利,從來不為我們考慮。倘若他愿意拉我們一把,我們日子也比現在好過。他自己倒好,享受著榮華富貴,卻看著我們日子艱難!”

    “這就對了。這里是三千兩銀子,你放心,事成之后還會有的。到時候想娶的那家姑娘,也會送到你府上。”

    “當真?”

    霍三喜出望外。

    “自然。”

    “那我該做什么?”

    “到時候我會讓人來告訴你的。行了,我還有其他事,你先玩著,改日有時間再喝上幾杯。”

    “好好好,那你慢走。”

    霍三將人送出房間。

    他又拿出那三千兩銀票數了又數。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么多銀子,腰桿子都硬了。

    往后再也不用看那些狐朋狗友的臉色,他霍三有錢啦!

    隔壁來人一走,張小英也跟著離開。

    然而對方并沒有從正門走,而是從另外一個樓梯下去了。

    張小英眉梢微挑。

    她沒有看清對方的真容,但卻記住了他的身形和聲音。

    以及擦肩而過時對方身上淡淡的氣息。

    張小英走出青樓,趁著沒人注意轉入一旁漆黑的小巷,隨后縱身躍上瓦面,從高處看向青樓的后門。

    沒多久,就有一輛低調的馬車駛出。

    張小英悄然跟著這輛馬車,然后發現這輛馬車竟去了大皇子府。

    張小英想起了傅玉輝。

    上次入京她和傅玉輝打過照面,當時她對這個大皇子就沒什么好感。

    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仿佛對什么都不爭不搶,實際上嘛……

    張小英潛入大皇子府。

    去見霍三的只是傅玉輝的一個幕僚。

    他并沒有去見傅玉輝。

    至于此時的傅玉輝,也正在側妃院子那,張小英沒興趣旁聽別人的現場直播。

    知道收買霍三的是大皇子的人就足夠了。

    她撤出大皇子府,回了許宅。

    太晚沒回來,許巧巧和劉芳都很擔心她。

    “我娘不會出什么事吧?平時也不會這么晚沒回來的,今天是怎么了?”許巧巧在院子里走來走去,又不好去隔壁魯家打擾。

    劉芳安慰道:“你娘本事了得,不會有什么事的,你別擔心。”

    “可都這么晚了……”

    “要不你先去睡吧,我在這守著,等你娘回來我去喊你。”

    “我如何睡得著?”

    京城對許巧巧來說本就是陌生又敬畏的地方。

    只有張小英在,她才能安心。

    張小英不在,她提心吊膽的。

    “我哪里就能有什么事呢?”張小英還沒進門就聽到兩人的對話,沒好氣地接過許巧巧的話,“我要是真出事了,你們也不可能好好待在家里。”

    “娘,你可算是回來了!”許巧巧迎上去,“沒事吧?”

    “我沒事,是霍太傅的心疾發作了,我在東宮照看了一會兒,這才耽誤了時間。誒,我不是讓人傳話回來說今晚會晚些回來嗎?”

    張小英看向許巧巧。

    許巧巧和劉芳相視一眼,許巧巧搖搖頭,“沒有人來給我們遞信啊!”

    張小英眉心微蹙。

    怎么,把人半路攔下來,是能讓她的家人擔心,從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他們是不是太高估許巧巧的膽子呢?

    “一個人都沒有?”張小英又問了一遍。

    “我傍晚回來,確實沒人來過,要是有人傳話,巧巧也不至于擔心到現在。”劉芳道。

    “看來是傳話的人被別的事耽擱了。好了,我也沒事,往后我要是不回來,你們就先睡。真出事了,你們走來走去也解決不了問題。”

    張小英恢復如常,心平氣和地跟許巧巧說道。

    “巧巧,在京城難免會遇上各種各樣的麻煩的,有時候你得膽子大一些,不然將來遇上什么事,你光是緊張也無濟于事,得讓自己冷靜才能想出法子。”

    “娘,我知道了,我會盡量學著你說的那樣。”

    “快去睡覺吧。”

    張小英拍拍她肩膀。

    “嗯。”

    許巧巧這才松了口氣,回去歇下。

    劉芳低聲問道:“東宮到底出什么事了?”

    “就是霍太傅心疾發作,沒別的事。我尋來傳話的人是個眼生的小宮人,怕是被什么攔住了,才沒能及時往家里傳話。這些都是小事,你不要想太多。”

    “當真如此?”

    “我還能騙你不成?”

    “那行吧,有什么事你記得和我們商量商量,興許還能拿個主意。”

    “知道,你也去睡。”

    張小英將劉芳也趕走。

    興許這事也是大皇子的人做。

    只是對方為什么要這么做,張小英一時半會也猜不到。

    忙活了一天,張小英沐浴后也舒舒服服地躺床上睡下。

    到了寅時(凌晨三點),張小英倏地感到危險襲來,猛地睜開眼。

    有人潛入了許宅!

    張小英迅速披上衣裳下了床,悄然翻窗出去。

    一出房間,張小英就嗅到了一股火油味。

    她瞧見了兩個黑衣人正在往屋子周圍倒火油。

    張小英怒火中燒。

    狗東西,想一把火將她許家的人燒得干干凈凈?

    有夠惡毒的!

    張小英不動聲色,來到了那兩名黑衣人身后,陰惻惻地開口:“大半夜的,你們想燒死誰呢?”

    兩人聞聲被狠狠嚇了一跳,立刻回過頭來。

    沒等他們出聲,張小英就兩根銀針下去,叫他們動彈不得。

    張小英直接掀開兩人蒙著臉的布,皮笑肉不笑,“你們動手之前都不打聽打聽,我張小英除了能救人,殺人也挺厲害的嗎?”

    兩個黑衣人死死盯著張小英。

    他們怎么都想不明白,張小英是怎么發現他們的?

    明明他們行事這么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