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你也來了京城。”
來人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該問這句話的人應該是我。”
葉初秋卻是說了句，語氣中帶著一些質問，“人沒死，消息沒有，身邊還伴著美嬌娥，可真有你的。”
“那姑娘是徐閣老的孫女，她非要纏著我。”
“喲，那您老魅力可真不少，人內閣首輔徐閣老的孫女都要纏著你呢，真讓人羨慕，你如此長青。”葉初秋皮笑肉不笑地夸贊了他一句。
“你在生氣。”
來人拿起她面前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不該生氣嗎？”
葉初秋抬頭看他，“之前我們都說好了，我們是合作伙伴，你的動向就該向我說明，可實際上呢？那么久一點音訊都沒有，原先我還當你在苦寒之地作戰呢，結果卻是來了京城，享受鶯歌燕語，京城浮華了。”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要說什么苦衷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事實就事實。”
葉初秋說了句，頓了頓，“當然，你也不必同我解釋這么多，這是你自己的私事，我也管不著，大不了，相看兩厭，就不合作了。”
“你聽我說。”男人眸光沉沉，頗有幾分無奈。
“你先別說，讓我猜一猜。”
葉初秋抬頭看著他，“我猜你肯定是想說，你在邊關連打勝仗，被同僚排擠，被皇上猜忌，皇上明面上褒獎你，實際上卻忌憚你，擔心你權利過大會嘩變，就讓你先回京述職，徐閣老看你儀表堂堂，又無身份來歷，想要拉攏你。
你呢，又擔心徐閣老勢大，不敢得罪他，所以才跟他的孫女虛與委蛇，以至于在上元節這種特殊的節日約會。
你之所以不跟我們聯系，是因為你怕牽連到我們，你今時不同往日，你一旦給我們寫信，說不定暗處盯著你的敵人，就會對我們不利。
所以，你只能臥薪嘗膽，孤身一人，跟這無邊昏暗的塵世對抗，你是何等的隱忍，何等的偉大。
我說得對嗎？”
林青川聞言無話可說，良久才道：“你說的跟事實差不多。”
“哦，我都不知道我竟然如此聰明，一猜就準呢。”葉初秋伸手拿了一杯酒，袖袍一甩，借勢側過身子，不再看他，“既然如此，那你趕緊走得遠遠的，別連累到我了，你知道我膽小怕死。”
“小秋，你不要這樣。”
林青川只是啞著聲音說了一句，葉初秋一顆心仿佛就被他攥住了，她忍不住偷偷瞥了他一眼，卻正跟他的眼神對上，她一下有種被抓包的感覺，深吸了一口氣，她回過頭來，“對不起，是我太情緒化了。”
“不，是我的錯，讓你感覺不到信任。”
林青川沒想到葉初秋這么硬脾氣的人竟然會輕易道歉，他記得她以前就算是錯了，也不會道歉的。
他回過神來，立馬同她道歉，葉初秋淡淡一笑，突然釋然了，到她這個年紀了，扮嫩、像小姑娘那樣無理取鬧，也只是偶爾為之，更多的時候，她是冷靜的，就比如此刻，她感覺自己同他鬧，說一些譏諷的話語，實在是很沒意思。
“那就都不要道歉了。”
葉初秋給他倒了一杯酒，問道，“你近兩年來，過得如何？做了些什么？”
“說來話長。”林青川拿起酒杯，在手中轉了轉，又放了下來。
他不是個很愛說話的人，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將事情放在心中，無論自己做了些什么，是好是壞；無論自己過得如何，有多累、多辛苦，他都不愛訴說。
這兩年經歷的事情，都已經過了，在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可是當時的每一天，卻都是驚心動魄、度日如年。
葉初秋見他不愿意說，也就不問了，她站起身來，“累了，我先去休息了。”
其實，很多時候，她愿意聽人說自己的經歷，她愿意聽人把她不知道的事情，全盤都告訴她。
但這種想要聽，以及想要傾訴、想要交流的欲望，在他這里，總會大打折扣，所以，她也只能學著調整自己的心態，不說了。
無論是現在的她，還是曾經的葉初秋，都已經習慣了沉默，習慣了喪偶。
見到葉初秋轉身就要走，林青川知道她是生氣了，但他也不會哄人，就站在那，任由寒氣侵染，寒月兜頭籠罩。
葉初秋回到房間，拉起被子兜頭蓋上了，人啊，總是復雜的，復雜到不能再復雜，總是心口不一，言行不一。
就好像她，一具小小的身體，融合了兩個靈魂，比旁人更多的記憶，讓她性格變得格外的復雜。
不像從前大月的那個葉初秋，也不像是未來的那個葉初秋，而是她們兩個的集合體，再加上的這些年的經歷，塑造出來的一個復雜的她，著實談不上完美，甚至有時候，還過于扭捏。
不傳統、也不灑脫。
有時候想孤單一人過一輩子；但有時候又想要人陪。
以前沒遇到林青川的時候，她完全都想不起他來，但是這會兒見到他，不知為何，他跟原主的那些記憶在她的腦海里，一下子就變得清晰了起來。
從前那些相濡以沫，生兒育女，無論是快樂也好，爭吵也罷，如今想來，竟然是甜得多。
輾轉反側了半晌，葉初秋才沉沉地睡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次見到他，都特別容易生氣，也不是生氣，就是整個人都變得古怪了起來，很不理智。
天哪，我不是喜歡上他了吧。
翌日清晨，再起來的時候，葉初秋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不由得將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跟他相處都沒多久啊，而且他還老是消失，我會愛他？’
葉初秋甩甩頭，她腦子肯定是不清醒了，他現在身邊都有美嬌娥了，無論如何，她都應該保持理智，不要再胡思亂想，想這些情情愛愛的了，有這個精力，搞事業不好嗎？
看書也看不下去了，葉初秋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做，嗯，先去詢問一下鄭縣丞，看他最近有什么新進展了沒有，畢竟他這一整個年，可都沒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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