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你之前在村里可不是這樣說的，你不是說你被奸商蒙騙了嗎？”那老婦人聽到自己兒子的話，有些生氣，腰板也沒那么硬挺了。
“娘，俺是被奸商坑了，這奸商狡猾，沒有明言，所以俺也沒有當面找他麻煩，而是打了他一頓！”
曲大壯還在說，但是那老婦人卻是氣得撿起拐杖就要打他，“你自己愚笨，你怎么還教唆村里的幾個兄弟去打人呢？”
“他坑了俺，他就該打。”曲大壯依舊是沒改口。
“你還敢犟嘴！”
老婦人說著，舉著拐杖，就朝他抽去，曲大壯也不躲，結結實實地挨了她一下。
見到他連躲都不會，反倒是挨了自己這下打，老婦人卻是更加的生氣，拿起拐杖狠狠地朝他打去，那結結實實，棍棍到肉的聲音，讓一旁的林三虎都感到害怕。
他不由地朝葉初秋看去，生怕葉初秋到時候也會這樣打他，葉初秋倒是沒有打他，卻朝他遞了一個眼刀子，林三虎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了。
別看他之前當著眾人是如何的狡辯，好像一切都是曲大壯的錯，是他自作自受，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如何引導他的。
曲大壯雖然笨嘴拙舌，看起來好像很憨厚的樣子，但哪怕是他這種憨人，心中也有一桿秤，他斷定林三虎就是坑了他，所以，他即便是挨他娘的打，他也絕不認錯。
“孩子啊，你不挨娘的打，遲早就會挨別人的打。”
老婦人打累了，看著躺在地上，鼻青臉腫的兒子，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自己的兒子，她哪里舍得打他？她打的每一下，都是痛在她自己身上啊。
“娘。”見到自己娘親蹲在地上，頭上的白發在風中搖搖擺擺，如同秋日里枯黃的荻花一般，曲大壯心中也是難受的厲害，他即便是被打了，但他半點怨言都沒有，反而心疼自己的母親，“娘，您別這樣，兒子愿意挨您的打，兒子不疼。”
“你這孩子，就是隨你爹，太過實誠了。”
老婦人嘆息了一聲，眼中泛起了淚花，她抬起頭，看著灰蒙蒙的天，沒一會兒，眼中的眼淚便漸漸地干了。
這些年來，她從來不用哭來祈求別人的同情，她也很少哭，活了她這么多年，她什么事情沒見過？她早就知道，哭泣是最沒用的東西。
那些豺狼一般的人，哪里會為你的眼淚而感動？你越是哭，他們便越是高興，他們就是喜歡他們這些窮人，匍匐在地上，眼淚滾滾的祈求他們，他們就是喜歡給他們一點希望，然后玩弄他們。
就好像面前這幾個人一樣，他們先是給了自己兒子谷種，讓自己兒子誤以為這是良種谷種，是能夠給他們帶來希望的種子，可結果呢？種下去顆粒無收，他們又賜予了自己絕望。
再一次，他們愿意跟自己對峙，可自己這傻兒子，說的話，卻是沒一句是有利于自己的，他們又給了自己再一次的絕望。
為何上蒼總是喜歡欺負窮人啊！
此刻，老婦人心中很是絕望，她不知道他們會如何處置自己的兒子，像這種有權有勢的人，平常在街上撞一下他們，他們尚且不會善罷甘休，更何況，是將他打成了這樣？
她方才打自己的兒子，一是因為氣，其次，也是希望他們看著自己的舉動上，不要那么的生氣。
她不求他們放過自己的孩子，只希望他們不要連累其他人。
想到這里，她對曲大壯說道：“大壯啊，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些事情既然都是你的主意，跟你那些兄弟無關，你就將這事都擔下來吧。”
實際上，若不是官府抓走了其他人，她萬萬不會匆匆忙忙帶著村民，一路趕到了這里。
“娘，反正我們也沒有活路了，還不如坐牢呢，坐牢至少能吃牢飯。”曲大壯即便是已經躺在地上了，但他心中這個念頭，卻是絲毫沒有消減。
“你這個的憨貨，你是還想要娘再打你一頓嗎？”聽到曲大壯的話，老婦人氣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曲大壯見狀忙道：“娘，您消消氣，我都聽您的，我都聽您的還不行嗎？”
婦人沒有說話，只是用失望的眼神看著他，曲大壯便爬到了鄭縣丞的面前，“大人，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所有的罪都是我犯的，您別再牽連我那幾個兄弟了。”
“你不是非要你那幾個兄弟吃牢飯嗎？本大人豈能不如你的意？”鄭縣丞冷哼一聲，他縣丞大人的威嚴，絕對不容有失。
即便是老婦人跟曲大壯在他面前擺出了一副苦肉計，但他可沒這么容易上當。
“大人，就當小人求您了，您之前不是沒打算追究我那些兄弟的嗎？”曲大壯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他覺得他已經愿意低頭了，他就該答應。
“哼，本官之前是沒打算追究，可誰叫你非得送你那幾個兄弟來吃牢飯呢？”
鄭縣丞說著，看著旁邊幾個漢子，“好叫你們得知，是曲大壯要縣衙官差拉你們進來吃牢飯的，你們既然是好兄弟，就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說罷，他又看向那些村民們，“諸位，事情的原委想必你們都已經很清楚了，是曲大壯自個買了糧食，誤以為是谷種，這本來是他自己做事不細心，可他卻怪罪于別人，派人打斷了林家少爺林不換的右手。
如今一報還一報，經縣衙判定，曲大壯有責任賠償林不換的湯藥費以及誤工費等等，并將他收入監牢，擇日宣判，諸位都回去吧，如果還有異議的話，可以請狀師，再呈上狀紙喊冤。”
說罷，他帶著眾人，不再理會這些村民，而是拂袖進入縣衙。
“大人，這不公平，誰會想到，他們家的稻谷不能做谷種啊。”
“是啊，大人，我們曲家莊這次可是顆粒無收，曲大壯也是氣憤之下，這才去找林不換麻煩的，求求您饒恕他吧。”
看來這曲大壯在村里人緣還不錯，不少人為曲大壯說話。
“你們這是說的什么話？倒好像我也有錯一樣。”
聽到他們求饒，林三虎卻也有些不滿，只道，“就好比雞生蛋，蛋生雞，可并不是所有的雞蛋都能孵出小雞來，如若一個人買了雞蛋回去，卻沒有孵出小雞，難道他要折回去打賣雞蛋的人嗎？別人賣雞蛋的，又不知道他是拿回家干嘛的。
我賣的稻谷，本來就是賣糧食，又沒讓你們回去做種的，曲大壯自個做錯的事，卻派人來找我麻煩，本就是沒有一點道理。”
聽到林三虎所言，這些村民一時之間想不出反駁的話，只啞然地跪在原地。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這也就是我們大人仁慈，若是以前，敢在縣衙鬧事，早就大棍子打過去了。”一個守門的官差說道。
“就是，若是再胡攪蠻纏，小心棍棒伺候。”另外一個守門的官差也板著臉、豎著眉毛說了句。
眾人都進入了縣衙，唯有葉初秋走得慢點，她掃了老婦人一眼，那老婦人的目光正好跟她對上，忽然，她福至心靈地走向前來，在她面前跪下了。
“您便是林夫人吧？求求您，給指一條明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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