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遲一通火發出來后,蘇祺卻沒說一句話。
面對郁遲氣的渾身發抖的模樣,蘇祺卻只是抬眼淡定問道:“說完了嗎?說完了我能回屋了嗎?”
郁遲瞬間咬緊牙齒,氣的手都在發抖。
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擔心蘇祺的說了這么多,結果蘇祺反應卻這樣的不痛不癢。
“王爺說完了吧,那我先回屋了。”蘇祺見郁遲不語,保持淡然的說完話便要掠過他離開。
郁遲卻突然開了口,“蘇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蘇祺讓人看不出情緒的笑了聲,“知道,我自己做的事情我清楚。”
郁遲語氣生硬了許多,“我最后問你一句,你還認不認我這個兄弟。”
“您是王爺,你們尊重我,愿意喊我一聲沈畫師,但實際上我就是個小角色,我如何能和您稱兄道弟。”
蘇祺這話一落,郁遲一拳就打在了庭院內的圓桌上。
圓桌是玉制的,發出了砰的一聲響。
蘇祺眉心一顫,眸底微驚,側首望去,只見郁遲已然抽身離開,只是玉桌上留下了幾滴艷紅的血滴。
……
郁遲一身戾氣的氣沖沖去了沈棲宴宮內。
沈棲宴正在梳妝臺前畫眉呢,門被從外“砰”的一聲推開,沈棲宴被動靜驚得手一抖,手中眉筆不受控制的一抬,在眉尾落下黑棕色的上挑痕跡。
伴隨而來的還有蘇芩的驚呼聲,“遲王爺!您的手,我去喊醫生來給您看。”
沈棲宴扭過頭,只見郁遲一臉不爽的狠狠摔上了她房門,隨后坐在她床邊,兩手手肘搭在腿上,兩手自然垂著。
只是左手手背處蔓延而下幾道鮮紅的痕跡,格外惹眼。
“怎么回事?”沈棲宴看著郁遲這副樣子,不自覺擔憂的皺起眉,起身快步走到郁遲面前,彎下腰檢查著他的手。
好在郁遲傷的也不重,就是玉桌常年累月的受風吹雨打,不知道何時缺了個小角,郁遲的手恰好打在了缺口上面被劃傷。
但郁遲的關注力半點不在自己的手上,就像個一點就爆的爆竹,瞬間就爆發了,“這個蘇祺,我都服了,他是豬腦子吧,他今天竟然一大早的就跑去找張丹丹了,外面已經開始有傳言說他進了張丹丹的寢宮。”
“這里和京都不同,張丹丹怎么說也是花城的長公主,這種話傳出去以后,所有人都會覺得蘇祺是張丹丹的人,只不過張丹丹沒給他名分,這種人在宮內最會被人嚼舌根。”
“他這人向來清高,一心只為了自己的畫,全心全意都在畫作上,哪里能處理的好這些流言蜚語。”
“我一直在宮內等著他回來,等了半天他終于回來了,結果他上來就跟我擺著一張無所謂的臉,我越看他那個樣子我越生氣。”
“我說了一通話,他就輕飄飄的問我一句,說完沒,說完他是不是可以回屋了。”
郁遲被氣的不輕,眼圈都有些紅了,和沈棲宴再復述那個畫面,還是氣,之余還有些無力感。
沈棲宴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才比較好,只能先坐在郁遲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畢竟他現在沒有記憶了,我們不能拿以前的他和現在的他對比,他沒有以前的記憶,經歷也不同了,我知道你是為他好,但你如果和他說話過于強硬了,他反而心里面容易不舒服。”
“因為他沒有記憶,我們拿著我們的記憶去強求他,只會讓他覺得反感,因為我們說出來的那些過往,腦海里對他的印象,于他而言都是空的,他什么都不會記得。”
郁遲又何嘗不知道沈棲宴說的這些呢,可一碰上蘇祺那副無所謂的模樣,郁遲就開始有些繃不住情緒了。
兩個人就好像是冰與火,冬與夏。
一個對外表現平靜,將一切藏于心中。
另一個卻滾燙熱烈,只要是在意的人,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
沈棲宴理解郁遲,郁遲和蘇祺之間,就像是她和盛時妄。
只不過一個是友情,一個是愛情。
……
盛時妄正在廚房忙碌著,他讓蘇芩在沈棲宴睡醒后轉告他,他再將備的菜下鍋。
眼下,他已經做好了三道菜,還差最后一道。
廚師小劉卻抱著一筐菜從外著急忙慌的跑了進來,“帝君!我剛剛在外面看到了醫生,往女帝陛下臥房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來不及多加思索,盛時妄丟下手里的鍋鏟,管不得菜了,臉色都繃在了一起,快步跑了出去,直奔沈棲宴臥房。
跑的太快,耳邊都是風刮過呼嘯的聲音。
盛時妄腦海里卻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每一個都讓他膽戰心驚的。
往日一直守在沈棲宴房門口的蘇芩此刻也不在。
沈棲宴房門也沒關,大敞著。
盛時妄大口喘著氣進入,才發現被醫生包圍的人是郁遲。
沈棲宴和蘇芩站在一旁看著。
郁遲的傷口沒什么大問題,醫生都給他處理好了包扎了。
只不過盛時妄突然的闖入,惹人注目。
醫生和蘇芩都對著他躬身,齊刷刷的喊了聲:“帝君。”
盛時妄額頭上的汗珠明顯,呼吸的頻率也明顯剛跑來,臉上的緊張之色未消,一切都顯得那么急促。
沈棲宴疑惑上前,“怎么了?你怎么來了?”
在這么多人的注視下,盛時妄不好意思宣之于口,強裝鎮定的看著沈棲宴,“沒事,我就是和你說一聲,我剛剛做好菜了,問問你什么時候能吃。”
“戚。”郁遲不屑的嗤笑聲,“盛時妄你個大男人真丟人,你擔心她就擔心她,找什么借口。”
“最看不慣你們這些口是心非的人了。”
郁遲坐在那看著盛時妄,將心里頭悶著的氣撒在了他身上。
沈棲宴護短的瞪他,“哥,你可別誤傷啊,始作俑者可不是我家盛時妄。”
“是是是,你家你家。”郁遲整個人都有些蔫巴,沒什么力氣爭辯,滿腦子都是蘇祺那些話,氣的要命。
當蘇芩和醫生都離開后,沈棲宴拉著盛時妄坐在椅子上,露出了笑容,笑盈盈的看著他,“你剛剛那么著急,是以為那些醫生是來給我看病的嗎?”
看著盛時妄又想下意識的躲避問題,沈棲宴拉住他胳膊,“你說了你要信任我的,那你不能逃避我的問題,你要好好告訴我,這樣我才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在沈棲宴認真的眼神下,盛時妄點了點頭。
沈棲宴沒忍住就笑了,肆無忌憚的摟住他脖頸,悄悄在他耳邊低語,“我好喜歡你這樣呀。”
“嘖。”郁遲略顯不爽的聲音響起,“你們倆夠了啊,我還是個病患在這呢,你們倆還虐我,能不能行了。”
盛時妄微微垂首,但眼里卻是含著笑的。
沈棲宴抬眸看見他眼中笑意的那一秒,卻是一怔,仿佛看到了昔日的盛時妄。
在聽到別人揶揄調侃時,第一時間不是推開她,而是由著她,寵溺的看著她笑。
沈棲宴溺在了盛時妄眸中,分不清虛實。
郁遲看著兩個人這副膩歪模樣,砸了咂舌,不打算繼續看了,起身離開,他可不想在這被虐。
走出沈棲宴宮殿的那一刻,郁遲抬頭望著天空,一望無際的是天空下的偌大宮殿,他卻有一種迷茫感。
這里明明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卻讓他突然覺得沒有他的寄托。
郁遲漫無目的的走著。
走著走著……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一個小巷死角。
郁遲躊躇許久,拾起了地上的一塊石頭,用石頭尖一筆一劃的在墻角認真寫下兩個字。
指腹在字上摩挲許久,才起身離開。
郁遲離開后沒幾分鐘,就有一位侍者小心翼翼的跑入小巷……
……
鎖春收獲了一眾情報后進入書房。
張丹丹一見到鎖春,瞬間丟下手中的書,“怎么樣?”
鎖春臉上帶著笑,“長公主殿下!您大可以放心了。”
“沈畫師他絕對是鐘情于您的。”
“您今日早上讓我把沈畫師進您臥房的假消息傳出去以后,果不其然的傳進了遲王爺耳中。”
“沈畫師還沒回到遲王爺宮中時,遲王爺就已經發了一通火了。”
“后來沈畫師回去后,兩個人又大吵了一架,后來不歡而散,遲王爺還氣的打了一拳桌子,力度可重了,把他自己手都弄受傷流血了。”
“遲王爺隨后就去了女帝陛下的宮內,女帝陛下臥房管的太嚴了,只給蘇芩守在一旁,探子沒法查清楚具體情況,只知道醫生趕了過去,應該是給遲王爺治手的。”
張丹丹聽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心里對蘇祺的顧慮消散了幾分。
“但是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鎖春這話一出,張丹丹眸光一涼,語調都冷了,目光凌厲的看向鎖春,“什么?”
“遲王爺從女帝陛下宮內出來以后,看起來心情不好的樣子,一直在宮里面到處走,但是我查了他的行動軌跡,完全沒有規律可言,路上也沒和任何人交涉過。”
“可是他在東南角的一個小巷子內留下了兩個字,不知道是不是留給誰的暗號。”
“那兩個字好像是個人名,我猜不透那是什么意思,不過我已經讓人盯著了,如果有誰去那里,立即向您匯報。”
鎖春一臉困惑,她自小跟著張丹丹,也看了不少書籍,知道了不少暗語。
可卻參不透郁遲那是什么意思。
“哪兩個字?”張丹丹正色問。
鎖春拿過紙筆,寫給張丹丹看,“顏妘。”
張丹丹接過紙張,眉頭微皺,嘴里輕喃,“顏妘?顏妘……”
“顏妘是誰?”
“你立刻讓人去秘密調查,看看花城中有沒有一個叫顏妘的人。”
鎖春:“遵命!”
鎖春剛要退下去查,卻被張丹丹喊住,“等等!”
張丹丹手中捏著紙張一角,輕輕碾著,目光深遠,“明天去幫我轉告沈畫師,說他的東西遺漏在我這了,到時候讓他去東南角的長亭找我。”
“遵命。”
……
翌日一早。
鎖春便按著張丹丹的指示,去了郁遲宮內尋蘇祺。
蘇祺恰在半小時前發現身上的小兔子木雕沒了。
那是他和沈棲宴初次見面后在往畫畫的山上去的路途中,見到了一個擺攤賣兔子的,沈棲宴當時很喜歡,覺得很可愛。
但是她不愛養,而且兔子有些氣味較重,沈棲宴說,還是看看比較好,還是不買了。
他那時便想著,那就給她做一個假的吧,不需要她去操心的照養,還能看著覺得可愛。
木雕自然是比不上真實的兔子手感和樣貌,但她是女帝,除了這些,他也給不了她什么。
只是沒想到他辛辛苦苦雕刻了那么久的木雕,卻沒了。
蘇祺幾乎要把臥室翻遍了,都找不到木雕去了哪里。
房門卻被從外敲響,侍者聲音傳來,“沈畫師,長公主殿內的鎖春姑姑來找您,此刻正在宮外等您。”
蘇祺有些焦急,不太想去應付,但又無可奈何,深吸一口氣,“好,我馬上去,多謝告知。”
等在郁遲宮外的鎖春沒想到,她先等來的是郁遲。
見到郁遲大步往外走來時,鎖春下意識的往角落里站了站,生怕引起郁遲的注意力。
郁遲是兄弟三個里面最肆無忌憚的一個,也是當面和張丹丹剛過最多次的那一位。
鎖春身為一個侍女,她可不敢得罪了郁遲,若不是蘇祺在這,長公主殿內的人平日和王爺府的人都是水火不容的。
偏偏怕什么來什么。
郁遲遠遠的就注意到不是自己宮內的服飾。
走近一看發現是張丹丹宮內的服飾,眸子瞇起,直接站在她面前,“我有說過長公主的人能進我的宮里嗎?”
鎖春立即后退幾步,出了門檻,跪在門檻外,“婢女鎖春,奉長公主之名來歸還沈畫師遺漏的物件,不懂規矩冒犯了遲王爺,是婢女該死。”
郁遲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呵,既然知道自己冒犯了我就去領罰吧,長公主的人定是和她一樣皮厚的,打個20大板沒有任何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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