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巖的話讓李澤愣住了，細想之后更是脊背發涼，因為如果陳巖的暗示真的，就算馬文瑞省里有人那也無濟于事。
因為全國一盤棋，這才是真正的大趨勢。
同時，李澤也驚訝于陳巖眼界居然會如此之高，一個小小鄉鎮副書記，眼睛卻盯全國這盤棋上。
身為副縣長，去年重慶發生的事他自然有關注，也有自己的看法，但他只是簡單的認為那是神仙打架。
可按照陳巖的思路，神仙打架刮個風，下個雨，到了人間那可能就是百年難遇的洪澇災害。
但，這真是陳巖分析出來的嗎？
不，這絕對不是陳巖分析出來，畢竟他這么年輕，在事業單位時間也不長，怎么會有如此的見識。
“這話是陸常委說的？”李澤問。
“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這是全國的大勢。察勢者智，馭勢者贏，領導這個道理你比我懂啊。機會轉瞬即逝，時不待人啊。”
李澤重新審視陳巖，心中五味雜陳，本來是自己要說服陳巖歸附馬文瑞，現在居然成了他說服自己站隊陸春明。
而且，自己居然也動心了。
“陳巖，今天這些話是陸常委的意思嗎？”
陳巖點頭。
李澤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半晌之后，他說：“我可是個有問題的人。”
陳巖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陸常委是不是一直在讓你收集關于后山鄉當年爭創養殖示范村的相關資料？”
“是。”
“后山鄉爭創養殖示范村的事，我全程參與了，當時……”
陳巖端起酒杯，說：“領導，這種事你找機會跟陸常委聊吧，咱們今天就喝酒，吃飯。”
李澤又笑了，心說陳巖這小子不僅有能力，還挺懂規矩，再想想馬文瑞當初培養的那些人，火速提拔的那些人，不用多了，只要有兩個像陳巖這樣，也不至于被陸春明一直牽鼻子。
茂陵縣的窟窿實在是太大了，是該透風的時候了。
李澤也端起酒杯，說：“行，那咱們今天就不說糟心事。喝酒。”
兩人喝酒吃菜，一直到了晚上十一點才結束。
第二天一早，陳巖又早早趕往了縣里找陸春明，帶上相關的資料，兩人也沒找司機，陳巖開車帶著陸春明前往市里。
陳巖把昨天晚上跟李澤喝酒，聊天的事給陸春明講了一遍。
陸春明滿意的點頭，說：“不錯，干得不錯。”
陳巖說：“領導，我有點想不明白。為什么要拉攏李澤，他是馬文瑞的心腹，馬文瑞有問題，他肯定問題也不小。”
陸春明笑著說：“李澤掌握了當年很多核心的問題，如果李澤站在我們這邊，我們就會省很多的事。”
“可他畢竟也有問題啊。”
“你不是都對李澤說了，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李澤能力還是很突出的。”
“我說是那么說，但我并不認同這個觀點，特別是身為國家干部。有錯就必須受到相應的懲罰。”
陸春明語重心長的說：“陳巖啊，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近八年內茂陵縣換了四屆領導班子，每一屆繼任者，都是由上一屆扶持起來的。所以茂陵縣官場圈子文化非常嚴重，甚至延伸到了最基層，這是一個非常大的網，這個網覆蓋了茂陵縣大概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干部。所以，一把手有問題，那下面的人多多少少肯定都有問題。你說，嚴查下來，能把所有有問題的官員都罷免，撤職嗎？”
“……”
“當然不能，因為如果全都罷免了他們，縣政府的工作就得癱瘓。他們雖然有問題，可還得指著他們干活啊。反貪反腐是目的為了維護穩定，為了贏得民心，但要是因為反貪反腐，導致了不穩定，那就不如不反。所以，為了維護穩定，不讓政府的工作陷入癱瘓，對于有問題的官員要有選擇的清理處置，其余人要給他們改過的機會。”
“……”
“我們身為國家干部，要以黨·章黨紀要求自己，清正廉明是基本的要求。但也不能否認，老百姓根本不在乎父母官一頓飯是吃五菜一湯，還是蘿卜咸菜。他們在乎的是自己一頓飯是吃五菜一湯，還是蘿卜咸菜。父母官天天吃蘿卜咸菜，讓老百姓也天天跟著吃蘿卜咸菜，老百姓一樣也不會擁護。父母官天天吃鮑魚海參，讓老百姓天天跟著吃雞鴨有肉，他們也會舉雙手擁護。”
陳巖從倒車鏡看了陸春明一眼，心中雖不大認同陸春明的觀點，但卻什么都沒說。
陸春明笑著說：“你呀，剛入官場時間不長，有些事情不理解也正常，等時間久了，經歷多了，你就都能理解了。”
上午十點多一點，陳巖和陸春明先到了三山市國土資源局，在來之前陸春明已經跟國土資源局聯系過，門口有專人在等他們。
遞交完相關資料，國土資源局局長還親自接待了他們，局長對靠山村發現鐵礦很重視，對兩人非常熱情，不過也只是說了一些官話和場面話。
從國土資源局出來，已經快十二點了，兩人找地方吃了些東西，然后又去了礦產資源部，繼續提交資料。
因為礦場資源部兩點才上班，陳巖和陸春明只能在等候。
這讓陳巖不由得感嘆，市一級的政府部門門檻就是高。
礦產資源部上班后，陳巖和陸春明又開始遞資料，提交完資料，礦產資源部為了以示重視，也接待了他們，不過接待他們的是副部長。
副部長架子很大，張口閉口就是國家政策，絲毫沒把陸春明這個縣委常委當回事。
兩個部門資料遞交完，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
陸春明說：“我們還得去一趟市委。”
陳巖說：“好的。”
到了市委，門崗就把他們的車攔了下來，即使出示了證件也不讓他們進，陸春明只好打電話聯系。大概過了十多分鐘，才有人出來接他們。
不過對方只讓陸春明一個人進，無奈陳巖只好在外面的車里等著。
一直到六點多，陸春明才滿臉笑容的從市委出來，一看就知道陸春明來市委收獲不小。
陳巖很想知道，陸春明到市委見誰了，可他心里明白，這話不能問，領導想讓你知道，自然會主動告訴你。
陸春明志得意滿的說：“陳巖，回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