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一念永恒 > 第四百一十八章 震門之冤
  從大理寺出來的時候,亥時已經過半,大街小巷寂靜無聲,除了更夫,幾乎不見行人。

  馬車軋過路面,車轱轆發出吱吖的聲響,從徐游之嘴里壓根什么都沒問出來,顧韞不免氣悶。

  因李俢說那封秦淮源的親筆信在蘇蓁手里,顧韞將人又帶回了安南侯府。

  “你再仔細想想,李俢可曾交給過你旁的東西?”顧韞出聲問道。

  蘇蓁輕蹙起眉頭,仍是搖了搖頭。

  離開大理寺的時候,顧韞便問李俢可曾交給過她一封書信,可蘇蓁卻未曾收到過什么書信。

  一直未曾出聲的余啟蟄忽然道,“近兩個月內,李俢可曾送過你什么禮物?”

  提到禮物,蘇蓁低頭朝手腕上瞧去,她輕扯了扯袖擺,露出一截手腕,腕上戴著一只銀鐲子,她道,“這只鐲子是李俢哥哥前些時候送與我的。”

  顧韞瞥了一眼,原本不以為意的眼神微微一頓,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對蘇蓁道,“摘下來讓我看看。”

  蘇蓁將銀鐲子從纖細的手腕上褪下,遞給了顧韞。

  顧韞將鐲子放在手心掂了掂重量,立時覺出不對來,他用手指彈了彈鐲身,眼睛亮了亮,“這鐲子里面是空的。”

  “我打開看看。”畢竟是蘇蓁的東西,顧韞知會了一聲。

  蘇蓁沒有猶豫,她點頭同意了。

  這銀鐲子她戴在腕上這么多時日,自然知曉是空心的,只是李俢贈她鐲子時,并未多說過什么,因而蘇蓁只以為李俢囊中羞澀,故而買來這么一只空心的銀鐲送她。

  蘇蓁并不嫌棄,收到鐲子的那日,就戴在了手腕上。

  顧韞手勁兒極大,銀鐲本就極軟,鐲子在他手中一分為二,漏出卷得極細的紙張,里面果然藏著東西。

  蘇蓁微微驚訝了下,她沒想到李俢哥哥那樣的人,會做出這么細致隱秘的事情來。

  顧韞將卷紙從鐲心中抽了出來,動作極輕的緩緩展開,撫平了紙上的褶皺。

  鐲子里藏的這張紙的確是一封信,顧韞沒注意過秦淮源的字跡,不知道這封信究竟是不是秦淮源所寫,但信中的內容的確是在威脅李俢暗度陳倉,在官銀從國庫運到工部的途中掉包。

  “若這封信真是秦淮源所寫,李俢就沒有說謊。”顧韞其實心底已經相信了李俢的話,只是仍舊不免有些難受,一個數十年如一日的人,怎么突然就變得這么面目可怖。

  把信收好,顧韞將斷裂的銀鐲還給了蘇蓁,“熔了還能再打一只一樣的鐲子。”

  蘇蓁用帕子將斷裂的銀鐲包裹起來,放進了胸前。

  她猶豫了一會兒,出聲問道,“李俢他會被斬首嗎?”

  這個問題顧韞回答不了他,李俢雖是受人脅迫,但也是從犯,至于如何量刑,這就要看大理寺了。

  沒有聽到回復,蘇蓁神情有些黯然,當年若不是爹爹在朝堂上執意要做個直諫之臣,說出那些狂悖之言,蘇家不會一夕崩塌,家中男丁不會盡數背叛流放千里,她也不會流落至教坊司。

  李俢哥哥也不會用了救她,犯下這樣的罪行。

  從蘇家出事那一日,蘇蓁心中就壓著一股憋屈,此刻不免脫口而出,“我父親真的做錯了嗎?”

  顧韞一頓,搖了搖頭,“你父親是直節之士,身為言官,犯言強諫,是忠于為臣下的本分,雖冒上卻亦是忠君,與那些緘口持祿,中庸之輩相比,蘇大人當贊一聲懷中慕直大士。”

  蘇蓁微怔,旋即眸中含著淚光,笑道,“有顧小侯爺這番話,我父親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連顧小侯爺這樣的紈绔,都能贊父親一聲大士,為何一國之君,卻閉目塞聽,噤口結舌,聽不得逆耳忠言,憤行震門之冤。

  蘇茂安被下罪的時候,劉次輔親自去上書房面見明正帝,為其求情,明正帝勃然大怒,讓劉次輔回家休養了足足半月,才召他回朝堂。

  自從蘇茂安一事過后,朝上敢直言進諫的大臣越發少了,沽名賣直,將順曲直,逢迎拍馬之輩倒是多了。

  顧韞輕嘆一口氣,命下人給蘇蓁收拾一間客房,帶著她下去歇息。

  “小侯爺,我也告辭了。”余啟蟄出聲道。

  “慢著。”顧韞想到大理寺,問道,“你為何不讓我與魏民忠說李俢翻供的事?”

  余啟蟄深深看了顧韞一眼,“小侯爺覺得大理寺的人都可信嗎?”

  顧韞皺了皺眉,一時不知該說是可信還是不可信。

  魏民忠與定北侯馮家過往甚密,按理說不該摻和在這個案子里,可大理寺這次辦案一切都太順理成章了。

  單是周放被殺,抓了錦衣衛的姓陸的,從他家里翻出李俢的親筆信,可李俢的親筆信分明已經被余啟蟄掉包,大理寺卻連筆跡都未曾對照,就順藤摸瓜的將李俢抓進大理寺。

  “你那時既在陸瑾的宅子里見到了李俢的親筆信,知是栽贓陷害,為何不直接將信毀了,還要抄寫一份留作證據。”顧韞忽然覺得余啟蟄可真夠蠢的,要是當時他直接將信拿走,沒有留下抄寫的那一封,那些人暗中設計好栽贓的線索豈不是早就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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