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往東幾百里外有條極其寬敞的大河，名百川，河岸邊有個村莊，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鳳頭村。
鳳頭村耕地少，村民除了耕種外還需靠捕魚和渡船為生。
百川河周邊風景秀麗，前些日子還有男男女女結伴來賞景，詩情畫意，流連忘返，最主要是乘坐渡船的時候男女也可以借機溫存一番。
如今入冬兩岸柳樹上掛了無數冰晶，樹下積雪還未融化，天冷來游玩的人也沒了，村民的渡船只能停擺。
與青州的繁華美好不一樣，這邊的農民每年交了賦稅后，養家糊口都不容易，也好在百川河資源豐富，村民可以捕魚。
河邊有一個十來歲的孩童，一看就是家境貧寒，腳上連像樣的布鞋都沒有，只穿著漏風草鞋在岸邊幫大人一起拉網。
這對父子又撐船到河水深處，下了幾次網同樣一無所獲，眼看天都要黑了，只能收起漁網失望離去。
往年哪怕是冬天這條河也有魚可抓，只是漁網要放深些而已，不知道為什么這好像魚兒全都消失了一樣，他連著幾天都空手而歸。
路過一個河神廟時，那背網的大人忽的停步，然后進去虔誠跪拜，嘴里念叨著求河神保佑明天一定要撈到魚，好給家中那懷孕的媳婦補充營養。
廟外的孩童低著頭，抬腿提走一塊小石子，小聲嘀咕著：“真的有河神的話就不會讓我們空手而歸了，都是假的……”
男子拜完河神出來背上漁網，父子倆沉默著往家里走去，家中還有些余糧，省著點熬過冬天也沒多大問題。
等人走遠了，廟里傳來一聲嘆息，一個矮小的老頭憑空出現在廟門口，他手掌一翻一塊潔白玉笏出現。
雙手拿著玉笏，老頭神情嚴肅看著百川河深處，隨后一跺腳，身形化作一道流光飛入河中。
這天晚上百川河附近的村民好像聽到有沉悶的爆炸聲，舉著火把出門查看又什么都沒有，只當是幻聽了。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大喊：“百川河結冰了……那邊河神廟都塌了。”
“河神廟塌了？難不成是昨晚的爆炸聲，這可如何是好。”
昨天那對父子也跑來看，原本湍急的河水如今被凍成了厚厚的冰，一眼望不到頭。
奇怪的是岸邊卻依舊如常，以前哪怕再冷的天這條河也不曾結冰，他們都沒見過這場景。
河神廟昨天也好好的，現在已經坍塌了一半，里面案臺都被壓斷了，河神的泥身也破碎不堪。
小孩這時候也有些著急了，見周圍大人跪下磕頭，他也跪下，嘴里不斷念叨：“對不起河神大人，我昨天是瞎說的……對不起對不起……”
河水結冰，這魚是沒法打了，大家只能指望家里的余糧過冬，也有膽大的直接帶著工具來鑿冰，但打了一米深依舊不見水流。
“怕不是凍到河底去了，這絕對不正常。”
“讓村長請道士來看看吧，會不會是鬧了邪事，特別是昨晚的爆炸聲，我隱隱約約聽到好像有什么動物的嘶吼。”
于是村民湊錢請了位附近有些名氣的道士，在河邊開壇做法，村民都在一邊圍著觀看。
那個草鞋小孩在人群中目不轉睛地看著道士，恍惚中好像看到了結冰的百川河上站著一個矮小的老頭，他揉了揉眼睛，那老頭又消失了。
道士做法后說這是有妖孽作亂，叫幾個成年漢子提著狗血去往河中心，這是他常用的方法，狗血驅邪，關鍵又便宜好買。
但這時候意外出現了，幾個漢子走到中心的時候厚實的冰層突然塌陷，幾人都掉落坑中，等大家跑過去一看，活生生的人居然就這樣消失了。
有人跳下去找，只見冰層白茫茫一片，不見流水，也沒暗洞，但人就那樣不見了。
河岸有人哭天喊地，但村民此時都心里發毛，誰也不敢再過去。
道士也慌了，他哪知道真的這么邪門，本來只是想走個過場賺些錢而已，最后無奈只能報官。
縣府立案后，派了十幾個捕快來，但一樣沒有收獲，便抓了那道士審問一番，給那幾個倒霉家人補償了些錢，隨后草草結案。
鳳頭村的人都說是河中有惡鬼，于是在岸邊撒了很多紙錢，又請了個和尚來念了半天經。
最后也沒有辦法了，只能等待來年開春河水化開后再去撈人，從那天開始再無人敢進入結冰的百川河。
直到這天，岸邊站了一男一女，男的背竹箱，女的腰間掛劍。
正是趕路剛到這邊的楊鶴和蘇靜。
看到眼前的百川河變成了溜冰場，楊鶴有些無語，他本要在這邊坐渡船到下游的碼頭，現在這情況渡船肯定是沒有了。
難不成真要溜冰過去？
心有所動，楊鶴突然施展望氣術觀看了一下，下一刻他突然后退兩步一手迅速掐訣，周身閃出幾張符箓，眉頭緊蹙，袖子也獵獵作響。
蘇靜看著他不尋常的舉動，以為附近是有什么危險，正準備拔劍，但很快楊鶴又收起了符箓。
事情發生的快，去的也快。
“鶴哥，附近是不是有邪祟？”
楊鶴搖搖頭沒有說話，示意她收起長劍，蘇靜照做。
這一路上蘇靜越看越聽楊鶴的話，遇到山賊需要砍人的時候她最勇，吃飯掏錢的時候她最勤快，反正楊鶴說什么就是什么。
兩人關系近了不少，所以楊道長這個稱呼也改成了鶴哥。
“喂喂喂，百川河現在不允許游玩，你們不要靠近了。”
兩人回頭看去，是一個皮膚有些黝黑的男人，長得忠厚老實，正拿著魚叉靠近他們。
楊鶴拱手說道：“這位大哥，我們是想渡河的，不是來游玩。”
那人是鳳頭村村民，因為半個月前百川河發生的慘事，所以村里組織人輪流來這附近巡邏，見到有不知情況的外來人也好提醒一番。
他們靠近后把之前的事簡單說了一遍，蘇靜聽完村心里有些發毛，但看到楊鶴沒什么反應，也不多問。
“你們也別想著坐渡船了，這條河全都結了冰，一直到下游碼頭，你們最好繞路，或者明年再來吧。”
楊鶴不可能等明年，要是以往他應該會選擇繞路，他看了眼袖子，遲疑了一下覺得現在還不能走。
“謝謝告知，我們會考慮的。”
他注意到岸邊那還倒塌在地的河神廟，隨口問道：“那河神廟怎么還不重建啊？”
那人被問起河神廟，不由嘆了口氣。
“縣府派人建了新的，結果第二天又倒塌了，也不知道什么情況，我們鳳頭村個個都人心惶惶，恐怕這個年都不好過了。”
“原來如此……我們想去你們村里休息一天可以嗎？趕路幾天，這隨身干糧也沒了。”
村民打量了兩人，猜測到了他們的身份：“小兄弟是讀書人吧，是不是和那女俠私奔了，年輕人做事情就是沖動。”
楊鶴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大哥說的對。”
蘇靜沒說話，但偷偷捏了一把他腰間肉，楊鶴疼的齜牙咧嘴。
村民一副我理解的表情，最終還是帶他們進村，然后楊鶴便見到了村長，是個拄著拐杖的老人家，看模樣已是花甲之年。
“東西不多，粗糧給你們點還是可以的，市集上的肉現在入冬都賣的很貴，我們村里沒幾戶人家吃的上肉了。”
楊鶴剛剛進村的時候，用望氣術四處看了看，村里倒是一切如常。
“無妨，我們出錢，村長您讓幾個村民去買多些肉，我需要的不多，剩下的給每戶都分一些，不知道這樣行不行。”
村長有些訝異，看到楊鶴和蘇靜的打扮并不像壞人，可能是心善之人，所以也沒有拒絕這份好意。
主要是村里有幾戶人家實在是過得困難，趁這機會也可以幫他們多少。
因為柳家的大方，楊鶴現在挺有錢的，但他比較節約，所以轉頭看向了蘇靜：“嗯，你掏錢。”
蘇靜白了他一眼，乖乖從袖口拿出一個錢袋子。
“苦命人，以前沒錢不得不去柳家當保安，現在有點錢了又要被楊鶴壓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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