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如果給你寄一本書/我不會寄給你詩歌/我要給你一本關于植物、關于莊稼的/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注1」——林歲歲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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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城很少發朋友圈。
剛加好友時,林歲歲就悄悄窺探過。
偶爾幾條,和周杰倫相關,亦或是轉發一些籃球賽事新聞。
在這些之上,出現了一張照片。
照片內容簡單,那學妹抱著奶茶看著鏡頭,一臉笑意模樣,陸城站在她身后不遠處,面無表情、遙遙以對。
發出時間是傍晚六點多。
就像是一條普通的、公開對象的朋友圈而已。
只是,同他底下那些轉發分享,格格不入,看起來突兀極了。
林歲歲盯著照片看了許久。
默默地、悄無聲息地給這條朋友圈點了個贊。
動作萬分小心翼翼,像是害怕觸動什么開關一樣。
……
入夜。
薄倩抱著陸城手臂,眉目間含著依依不舍,也帶著心滿意足的驕傲,好似在向全世界宣布,“看,陸城還不是到我身邊了”。但對著陸城開口時,難免收斂情緒,利利落落又扭扭捏捏,說話都變了調,“學長,再陪我一會兒嘛。”
“……”
薄倩是學妹本名。
被陸城拒絕后,仍舊不死心。
說來也巧,放學后,她想著去隔壁正大廣場給陸城買份生日禮物,竟然正撞見他一個人在游戲廳里、對著籃球機投籃,機子前面堆滿了硬幣。
薄倩看出他心情不佳,在打擾和不打擾中猶豫一瞬。
到底是沒抵過“緣分”抗拒,走上前去。
萬萬沒想到,就這般成了。
薄倩恨不得昭告天下,向準男友提出第一個要求,便是朋友圈公開。
陸城面無表情地將手機甩給她。
“隨你。”
輕巧一拍,便有了這張圖。
兩人簡單吃過飯。
時間已經不早。
薄倩仍舊不愿意和陸城分開,嬌嬌怯怯地裝模作樣,眉目含春,提議道:“要不要……看個午夜場電影呀?反正,我們倆都不住校嘛。”
陸城已經十分不耐煩,沉下臉,“薄倩。”
“嗯?”
“你住哪里?”
薄倩聽懂他言下之意,很是不甘心地咬咬唇。
踟躕半晌。
還是在他目光中敗下陣來,報了個地址。
陸城垂著眼,掏出手機,用打車軟件給她叫了車,“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薄倩坐進出租車后排,用力揪住他衣擺,不肯放手,“學長,你不送我回去嗎?”
“……晚安。”
他反手闔上車門。
退開兩步,站到人行道中間。
月色下,表情幾乎隱入背光角度,不見悲喜、也毫無感情,像塊捂不化的石頭。
出租車緩緩啟動。
薄倩從后視鏡里最后看了他一會兒。
咬牙切齒,重重將書包摔到旁邊。
……
僅僅一天之隔,林歲歲在眾人眼中,就從“陸城公開曖昧對象”變成了“被陸城玩弄的小可憐”。
然而,像失聰這種事,除了班上同學、會投以好奇目光以外,于其他無關人員來說,壓根就沒有桃色八卦來得有吸引力。
她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時時刻刻和姜婷黏在一起。
第二節課。
罪魁禍首還是沒有來。
林歲歲手指緊緊握成拳,勉強克制著自己,不讓目光瞟到隔壁桌去。
肯定不是生病了。
昨天晚上還秀恩愛呢。
之前,陸城也偶爾會遲到早退。但缺課一整天、第二天還不來,倒是極為少見。
兩人在處理這件事上,可以算得上心有靈犀。
不讓任何人知道。
不想給別人創造談資。
不能露出脆弱那面、叫人憐憫。
所以,陸城到底是去哪里了?
日頭漸高。
林歲歲開始坐立難安。
終于,她忍不住,低聲問余星多:“余星多……陸城呢?為什么沒來上學呀?”
大哥不在,余星多也沒什么耍寶精神頭。
正好,他昨兒意外從姜婷那里翻出來一本,看得津津有味,十分入迷。
乍然被林歲歲打斷,還有些沒進入狀態。
余星多轉過身,摸了摸腦袋,“啊”了一聲,隨口道:“估計談戀愛去了,昨兒不是和學妹在一塊呢嗎……”
“……”
林歲歲臉色泛白。
悶悶地垂下眼。
余星多性子大大咧咧、基本毫無觀察力,自然不會沒注意到自己說了什么扎心話。
他“嘿嘿”笑了幾聲,語氣轉而變得有些奇怪,“不過這種情況倒是第一次,難道是學妹魅力太大,讓人樂不思蜀了……嘿嘿嘿……妹妹,你干脆發個微信問問他唄。”
姜婷抄完答案,將筆一甩,也隨之扭頭,白了余星多一眼,說道:“寶貝,你別理他。他就是怕被城哥罵,故意拱你去問呢。”
余星多:“怎么啦,妹妹關心哥哥,不比我們湊上去來得名正言順?我要是過分關注,到時候城哥還以為我對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兩人很快開始一場拌嘴。
話題徹底偏到十萬八千里遠。
林歲歲長長地嘆了口氣,安安靜靜地趴下來。
從來沒有覺得,一天過得那么漫長。
她不想喜歡得這么卑微。
如果那天,那個助聽器沒有掉——如果陸城沒有從舞臺那邊、迎著光走向她、沒有轉回去給她找助聽器送到家里。
說不定,她早就成功終止了一切。
劇情陰錯陽差,著實叫人心酸又迷茫。
后面,她該怎么辦?
等寒假嗎?
時間和距離,可以幫她結束這場盛大狂歡般的暗戀嗎?
-
第三日。
陸城總算回了學校。
他行事特立獨行慣了,曠課兩天,竟然也沒有引起什么議論,好似所有人都見怪不怪。
城哥嘛。
談戀愛都敢談上藝術節舞臺,當著各路校領導面。
做什么事都正常。
早自習前。
李俊才找了個學生來,把陸城叫走。
林歲歲沒來得及同他說上一句話,只能愣愣地看著他書包,咬著唇,心思翻滾涌動不止。
陸城這一走,一直到出完早操,才回到教室。
而且,什么話都沒有,安安靜靜地趴在桌上,看起來睡得很沉。
林歲歲輕手輕腳、拉開椅子坐下,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將注意力集中到課業上。
新年到來,就代表這個學期即將結束。
所有老師都開始耳提面命,要開始復習,迎接期末大考。
她期中考考得不好,這半個學期一直膽戰心驚,哪怕練琴、也沒把作業落下,幾乎每天都是深夜才入睡。
再加上,有陸城在旁邊,點撥幾句,好像確實是稍微有了些提升。
陸城……
林歲歲總覺得自己腦子不好,不是有天賦的學生。
仔細想想,或許,對陸城的感情中,有很小一部分組成因素,便是因為自己缺失那部分、被男生全數補上。
喜歡這樣的男生不是很正常么。
她做不到的事。
他全都能輕而易舉地達成。
有時候,甚至自暴自棄地想過,要是陸城對她的態度壞一些、再壞一些,就像第一次見面那么兇,陸城成績再差點、再笨一點、再裝腔作勢一點,她應該能很快收回感情。
……
下午。
窗外出了太陽,但氣溫還是很低。再加上臨近期末,女生都不愛上體育課。
往往下去點個到,就偷偷溜回教室休息。
這時候,教室就會成為一個茶話會,漫天說地地八卦,停不下吵吵嚷嚷。
林歲歲和姜婷回到教室。
班上同學不少。
連好幾個男生都沒有下去瘋玩,而是留著搞默寫、抄單詞。
陸城還在睡覺。
周圍一圈都安安靜靜,無人靠近。
姜婷坐回座位,側頭望了一眼,問:“喂,余星多,你怎么也沒有去打球啊?”
余星多緊緊皺著眉、半天沒理她。
良久。
終于從書本里抬起頭,長嘆了一口氣,“終于看完了!”
“……感情您老是看言情看入迷了啊?!牛。”
余星多嘖嘖稱奇:“這不是第一次看嘛,就像看看,作者還能編出什么劇情來……”
說著,順手將還給姜婷。
林歲歲余光掃了一眼,書皮上,好大兩個字《左耳》。
耳朵……
心頭重重一跳。
果不其然,余星多轉過頭,看向她,清了清嗓子,耍寶一般、開始聲情并茂地朗誦書中名句:“左耳靠近心臟,甜言蜜語說給左耳聽[注2]……誒妹妹啊,你看你耳朵聽不見,跟這個女主角挺像的誒。”
林歲歲臉頰“唰”一下,變得血紅血紅,像是馬上就要被點燃。
余星多一貫情商低得可怕。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沒法體會女生細膩想法,只當是閑聊、開玩笑。
他說:“你是哪個耳朵不好?還能不能聽甜言蜜語啊?”
“……”
倏忽間。
“嘭”地一聲。
余星多連人帶椅子和桌子,一塊兒往前滑了一大段,差點跌到地上去。
不知何時,陸城已經坐起身,收回腳,冷冷地看著前面。
“你會不會說話?說得是人話嗎?”
“城哥,我開個玩笑而已……”
“不好笑。下次再胡說八道,給你人丟出去。”
余星多張了張口。
見他表情嚴肅,不像是玩笑。
只得閉了嘴,訕訕一笑。
陸城又踢他椅子一下,“道歉。”
余星多麻利開口:“小耳朵……哦不是,妹妹,我錯了。”
“……”
這一串劇情,叫林歲歲目瞪口呆。
聽到余星多說話,她連忙擺手,“沒、沒事的。我沒有生氣。”
陸城這才滿意。
繼續進入冬眠狀態。
余星多討饒般沖著林歲歲擺擺手,默默轉過身去。
姜婷在前面嘲笑他,“嘴賤吧你。”
“那我不是開玩笑嘛,而且,小耳朵這個昵稱,多好聽,很可愛啊!適合妹妹……”
“……”
悉悉索索。
林歲歲再沒法冷靜。
自己雖然不是公主,又怎么能抗拒騎士的守護?
她想。
可是,陸城完全不會明白,一個微不起眼的女生,是懷著什么提心吊膽的念頭,在同他相處著。
作者有話要說:注1:如果給你寄一本書/我不會寄給你詩歌/我要給你一本關于植物、關于莊稼的/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出自詩人余秀華
注2:出自《左耳》,作者饒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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