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時間。
傅擎深受傷加上吸入太多瘴氣,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華廣明也沒答應跟他走。
要不是華廣明住的附近都撒了各種防蟲防野獸的藥粉,傅擎深想在這里安全的等兩天,可能都做不到。
華廣明見傅擎深說不聽,擾他清靜,也是心煩。
他都躲到深山老林的無人區了,竟然還要被人打擾。
華廣明怒氣沖沖的道:“你這人到底走不走,真的很煩人啊!哪有這么強人所難的!我都說了不答應,不答應!”
傅擎深的臉色有些失血過多的蒼白。
森林中彌漫著讓人頭昏腦漲的瘴氣,傅擎深沒有藥物的情況下,待的時間越久,情況就越差。
華廣明見傅擎深不動,氣惱的道:“你是不是想死了之后怪我克死的,我可告訴你,以前周圍的人可都叫我天煞孤星,身邊人都被我克死了,你待在這里不管等多久我都不會心軟,到時候被克死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傅擎深語氣平靜的道:“你也是天煞孤星嗎?”
“也?”
“嗯,以前他們都這么說我的。”
華廣明這下倒是來了點興趣:“呵,講講你怎么克人了,我不相信有人能比我的命硬。”
說著這話的時候,華廣明輕松的語氣中帶著哀傷。
一個五十二歲的老人,自己跑到這無人區來自生自滅,是早已心如死灰了。
他父母死于車禍,妻子死于產后大出血,兒子死于絕癥,他醫術好,一輩子救了無數人,可他沒能救下自己的親人,都說是他命硬天煞孤星,克死了身邊的親人,可天知道,他寧愿死的是自己。
此時又來了個天煞孤星,倒是多了兩分好奇。
傅擎深抬眸:“我告訴你,你就跟我去救人嗎?”
“我呸!你想得美,我只是隨口問問,你不說就算了,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現在這個情況,可能都撐不住今天晚上,要死死遠一點,別污染了我的清凈地。”
說完華廣明就搬著自己做的木椅,擺在陽光能落下幾絲的地方,躺著閉上眼睛曬太陽了。
傅擎深也看著那一縷陽光。
陽光有溫度,他莫名想到了溫軟語。
他冰冷的眼神柔和了兩分。
等小乖放假回來,看到老頭子出事,肯定會生氣吧。
他來這里四天了,老頭子還活著嗎?
傅擎深不知道,他只知道一定要把人帶回去。
把華廣明帶回去還有一絲希望,沒能把人帶回去,老頭子就只有死了。
只是面對華廣明一個無欲無求的人,平時再會談判的傅擎深都沒辦法。
傅擎深很突然的開口道:“我出生的那天,險些被生母掐死,她覺得是我的到來,讓她被男人拋棄,我在她的怨恨中度過了八年。直到她認識了新的男人,把我送去生父身邊,便是暗無天日的囚禁……虐待迫害……現在他們都死了,我那生母在監獄里,那些有血緣關系的人說我是惡魔,唯一說為我想過的老人,現在也要死了,你說這算不算天煞孤星。”
傅擎深不是那種會用自己的悲劇去博取同情的人。
這么多年,他幾乎從不提起過去,因為他厭惡。
可此時卻把自己厭惡的過去說給一個陌生人聽,只希望能得到一絲機會。
華廣明聽得瞪大了眼睛。
他聽完都想感嘆一句,這人看起來比他還慘啊。
他雖然孤獨一人了,但家人活著的時候,大家都是相親相愛的。
這人的成長經歷簡直悲慘得離譜。
華廣明都有些可憐眼前這人了。
他有些惱怒,明明自己都活得無比痛苦了,卻還見不得人間疾苦。
他可憐誰,他自己就是最可憐的,有資格可憐誰啊!
華廣明不想曬太陽了,不理會那邊的傅擎深,沉著臉轉身就走,他去摘了幾顆能吃的果子,然后拿著自制魚竿在一個小塘里釣魚。
也不管能不能釣上魚,就混日子。
傅擎深遠遠的看著,他帶了一些干糧和飲用水,餓了就隨便吃一些,就這么等著。
仿佛華廣明不跟他走,他就是等到死,都會一直等下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溫度開始迅速降低。
傅擎深穿上了攜帶的防寒服,可是寒冷猶如無形的細絲,一點一點的侵襲進身體。
他要找人,沒辦法帶太重的裝備,沒有帳篷木屋避寒,即使套了兩件防寒服,漸漸的傅擎深的嘴唇也開始凍得發紫。
受傷加上瘴氣,傅擎深在這里待得越久,身體就越差。
華廣明是名醫,當然能看出傅擎深的情況不太好。
但這人死不死的,不關他的事!
華廣明站在木屋里,冷冷的看著傅擎深道:“在我面前玩什么苦肉計,你是想用你的命來讓我心軟嗎?那不好意思,我這人做醫生的生死見得多,苦肉計不管用。我瞧你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這樣守著不行,不然你跪下試試看我答不答應!”
“我跪下,你會答應跟我去救人嗎?”
此時的傅擎深,像是執拗的孩子。
他收斂了一身的兇戾,壓下了眼里的偏執。
就執拗的問,會答應跟他一起去救人嗎?
華廣明像是玩弄人心一樣,語氣輕挑的道:“是呀,你跪下求我,跪他三五個小時,我可能就同意了,只是像你們這種人,怎么可能……”
傅擎深直挺挺的跪下了。
華廣明的話噎在喉中。
他活了大半輩子見過太多人,因為醫術好,一些大家族的有錢人也見過不少,一眼就能看出眼前這人平時身居高位慣了。
竟然就這樣跪下了。
華廣明突然很生氣,砰地一聲關上了木屋的門,讓傅擎深跪在外面。
傅擎深十五歲之后,就沒人敢這么羞辱他了。
但此時,他就這么跪著。
跪個三五個小時就行了嗎?
那也不算很難。
當年被囚禁的時候,卑微的和老鼠搶東西吃他都做過,怎么會怕這一點羞辱。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三個小時……
天已經完全黑了,四面八方寒冷襲來。
華廣明從木屋的縫隙里,看到外面跪著的人。
他煩躁的在木屋里走來走去。
突然,他打開了木屋的門。
“行了行了,你贏了行了吧,我跟你去救人,先說好了,我不一定能救得活。”
傅擎深扯出一絲微笑,干疼的嗓子沙啞道:“好。”
華廣明攤了攤手:“先說好了,我當初進來的時候,是抱著一心求死進來的,我可不記得怎么出去了,你能帶我出去就走,出不去我們就一起死在里面吧,也算有人一起死做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