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沈然一直在發抖,邵庭陌打開空調,把車子開得很慢。

    不知什么時候,外面下起了雪,平安夜前夜的雪,純潔無暇,像翩翩飛舞的精靈。

    沈然的目光被窗外的雪花吸引,眼睛漸漸地恢復了生氣。

    許是車內的溫度太高,她眼中的冰開始融化,浮起霧一般的淚光。

    “停車。”她終于開口,吐出兩個字。

    邵庭陌緊急剎車,把車停在路邊,緊張地問:“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然掀起他襯衫的另一角,用牙齒咬著撕下來一塊,撕成了長條形狀的布條。

    她立起身,高過邵庭陌的頭部,小心地將他的傷口包扎好,又用紙巾把他臉上凝結的血漬擦干凈。

    一向干凈到有潔癖的邵庭陌,什么時候這樣狼狽過,剛才找不到她的他,該有多擔心。

    沈然眼中的淚霧越積越厚,化成雨珠,繽紛落了下來。

    “我沒事。”邵庭陌抱住她的腰。

    跟頭上的傷口相比,她的虛弱無助,像刀子在凌遲他的心臟。

    沈然松開他的懷抱,取出隨身的針,在他的頸部下了兩針。

    邵庭陌知道她是在幫他止血,安靜地坐著,等她施好針,便關了引擎,將沈然摟進懷里。

    車廂變得很安靜,邵庭陌關了燈,被黑暗映襯著,窗外的雪花顯得更白更美。

    沈然很安靜,她每次這樣安靜的時候,邵庭陌都覺得心痛極了。

    “餓不餓,是不是沒吃飯?”邵庭陌輕聲問。

    “不餓。”沈然像只溺水的小狗,緊緊摟著他的腰。

    邵庭陌想起車里的儲物箱內放著速食,是沈然給他備著,以防他太忙吃不上飯。

    取出一盒牛奶,邵庭陌插好吸管,喂到沈然的嘴邊。

    沈然避開:“我不餓。”

    “不餓也要喝。”邵庭陌生氣了。

    在海邊吹了那么久的冷風,她的體力早已消耗殆盡,聲音虛弱得像生病的小貓,還說不餓。

    “我不想喝。”沈然拒絕。

    潛意識的,她在懲罰自己,作為一個媽媽,她怎么能容忍那個小生命在外漂泊了這么久,至今下落不明。

    想到生死不明的女兒,沈然便覺得千斤巨石壓在心頭,她不配活著。

    邵庭陌喝了一大口牛奶,低頭霸道地吻住沈然。

    牛奶緩緩被送入沈然的口中,她無法再拒絕,勉強喝完。

    邵庭陌沒有松開她,繼續輾轉親吻。

    這一天的不安,擔心,焦灼,憤怒,全部都在他停不下來的親吻中。

    沈然沒有拒絕,被動地接受他躁動的吻,一顆瀕死的心,被邵庭陌的躁動注入了生的活力。

    漸漸地,口中有了咸咸的味道,那是沈然的淚水,邵庭陌從她的唇角開始,細密地親吻到她的眼角,吻干她的淚水。

    “你再亂動,針就要跑進血管里了。”沈然貼在他的耳邊說道。

    她終于肯說一句正常的話,邵庭陌看著她的眼睛,“然然,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

    沈然搖頭:“我現在沒辦法說出來,讓我冷靜冷靜。”

    只要一提到那件事,她一定會放聲大哭,什么也說不出口。

    邵庭陌輕撫她的臉頰:“記得,你還有我。”

    沈然抱住他的胳膊,將臉貼了上去,安靜地依靠著。

    等到針灸結束,邵庭陌的衣袖已經濕了大半。

    沈然拔掉針,邵庭陌開車回家,他們進門時已經凌晨,身上披了薄薄的雪花。

    “先生,太太,你們可回來了。”娟姐焦急地迎上前。

    主人不回來,她不放心,一直沒敢睡。

    “你辛苦了,兩個孩子還好嗎?”邵庭陌不放心霜霜。

    果然見娟姐面露憂然:“霖少爺還好,霜霜小姐很晚才睡,一直問我媽媽怎么還不回來,晚飯也沒有吃。”

    沈然一陣心痛,她當時受了極深的刺激跑去沈宅,霜霜一定是受到驚嚇了。

    經過三樓的兒童房,沈然輕手輕腳的走到霜霜的門前,打開一道門縫。

    霜霜蜷縮在小床上,依然保持著在福利院習慣了的睡覺姿勢,總想縮起來保護自己。

    她似乎在說夢話,沈然悄悄地走進去,聽見霜霜在喃喃低語:“媽媽,別離開我……”

    沈然伸手給她蓋了蓋被子,凝視霜霜睡夢中依然惶恐的小臉兒,難過得不行。

    她只讓自己任性這一夜,明天要打起精神。

    為了霖霖,為了霜霜,為了她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