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晏將手里的紙折疊成一只小船。
季云蘇看著他的動作，他折小船的方式和普通手法不一樣，看起來更復雜，但小船折疊出來，真就是一艘縮小版的船，很是有模有樣。
季云蘇因為走神，對他的話沒太大反應，“更簡單的方式？”
莊晏將折疊好的船放在桌面上，靜靜看了她幾眼，然后慢悠悠道：“從出生到現在，我從來沒有收到過生日禮物...”
他頓了頓，聲音很低，和那張略顯蒼白的臉加在一起，脆弱得讓季云蘇心尖發顫。
“也從來沒慶過生日。”
季云蘇呼吸有些緊，緊緊抿著唇，視線愣愣地看著床頭的那只小船。
莊晏眼瞼微抬，片刻后又重新落下去，掩掉眼底的光。
“去年生日，第一次聽到有人祝我‘生日快樂’。”
那是她說的，他親生父母不記得他哪天出生，因為在他出生三天后他們才到場，小時候身邊除了保姆家政和教學老師，也沒其他人，這些人也不會給他過生。
他是有一天，看到家政抽空在給她孩子織毛絨玩具，說是生日禮物，他才知道原來人還要過生日。
那時候他三歲，大多數人對三四歲之前的事都不記得，遺憾的是，他不僅記得，甚至還懂。
此后一年他都對自己的生日很期待，又遺憾的是，此后每年生日都是空白。
沒有人記得。
明白這一點后，他對生日也厭惡起來，身邊沒幾個人知道他出生日期是多久，知道的，他也不允許慶生，漸漸地，他生日這天就再無人過問。
凌菲說她準備了生日禮物，準備了很久很久，甚至廢寢忘食。
他不缺錢，要什么禮物沒有，可唯獨她的禮物，讓他輾轉惦記，從知道她準備了生日禮物那天起，他沒有一天不想知道她到底為自己準備了什么禮物。
他是挺無恥，竟然想用這樣的方式，來逼她直面那段不堪的過往。
可若不這樣，那段往事，會成為她心頭永遠的刺，成為他心里過不去的梗，會成為兩人將來長久的坎。
“給我補一個生日禮物可以嗎？”
他語氣試探，眼神也小心翼翼，在庭上叱咤風云的男人，此時卻為了一件生日禮物這么瑣碎的事，而惴惴不安。
季云蘇聽到生日禮物的時候，喉嚨就梗得像吞了魚刺似的，上上下下一口氣咽不了。
空氣像是突然變得稀薄，她的胸腔起伏漸大，緊緊攥著衣服邊，盯著屏幕一眨不眨，語氣很淡，“做一套刑法攻略送給你。”
刑法攻略一套六十張，一張四面，她寧愿刷題也不愿意補他生日禮物，可見心里是有多膈應。
他不是那種會心存幻想的人，可此時此刻，他多想回到去年生日那天，讓一切都重新來過。
莊晏心口揪得疼，嘴里澀得發干。
他緩聲道：“抱歉，讓你為難了。”
季云蘇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心里梗得更難受了，那么可憐巴巴，確定不是故意做給她看？鐵打的人變得弱不禁風，合理？
不對，他還能抱得起她，哪里弱不禁風了。
季云蘇心腸硬起來，迫使自己看上去無動于衷。
她笑著道：“怎么會為難，你救了我好幾次，我送點禮是應該的，你喜歡什么直接說，我買給你。不過別太貴，我沒多少錢。”
莊晏被刺的鈍痛，麻愣愣地看著她，那漫不經心的笑，像是對他最大的嘲諷。
他垂下眼，幽深的眼底濃得像一團墨。
他或許沒有資格，可讓他就這么放棄，看著她被其他男人抱在懷里，他做不到，哪怕卑鄙無恥也好，他做不到放手。
“晚上一起去吃飯可以嗎？”他再問。
“吃飯？外面吃？”季云蘇眉頭微擰，“你一身傷...”
昨天才下手術臺，今天就想折騰出院，果然是鐵打的吧。季云蘇心里吐槽。
“就今晚，吃完飯就回來。”莊晏眼神渴望地看著她。
季云蘇糾結無比。
若去吧，又顧及他的傷勢；不去吧，他又十分想去的樣子。
又一想，吃飯哪里不是吃，為什么非得去外面吃。
她道：“你是有特別想吃的哪家菜嗎？我可以去買回來吃。”
莊晏眼里最后那點光也暗淡下去，“我讓程兆買，你想吃什么？”
看他兩眼無神的模樣，季云蘇終于還是敗下陣來。
“行吧，我可以，但要醫生說了算，醫生如果不讓你離開，那你就聽醫囑。”
莊晏臉上的光又瞬間亮起來，唇角彎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嗯。”
他埋頭發信息，不多時，語氣帶笑，“可以了，已經定好餐廳，現在就可以出發。”
電影其實這會兒已經到了尾聲，但也才四點，季云蘇疑惑，“現在去是不是太早了。”
“去給你買點衣服和日用品，我在紫檀縣還要待個把月。”
季云蘇說不出拒絕的話，她這次來紫檀縣，本來打算當日來當日去，結果耽誤了好幾天，她只買了換洗的內衣褲，衣服還沒有時間去逛。
“不用了，哪有讓病人去買衣服的。”她直接拒絕。
“我現在很好。”莊晏邊說邊脫了外套，又解病號服的扣子，卻是要換衣服。
季云蘇轉頭慢了點，剛好看到他腰腹下兩條線繃緊，緊實蓄力。
他有時候太狂野，她招架不住，連哭的力氣都沒有的時候，他會抱起她，讓她兩胯盤在他腰間，正好就在那兩條線的位置，硌得她意亂情迷。
季云蘇慌忙移開視線，連勸的話都忘了。
她的耳根漲得粉紅，莊晏站在她身后，眼里止不住地笑。
......
兩人最終還是去商場買了一堆衣服，當然，程兆承擔了這個苦力勞動，跟在后面提袋子。
季云蘇不好意思，程兆偷偷與她說“會加薪”，她方才安心受下。
衣服褲子鞋子買完后，莊晏讓程兆將衣服拿去車內放著，將人支走后，他才帶著季云蘇往一家內衣店走。
季云蘇腳下一停，尷尬得臉紅，她面皮兒薄，即便是自己穿，平日路過內衣店也不好意思盯著看，一個大男人和她來買內衣，她著實放不開。
“我買過了。”她拽著莊晏的袖子小聲急道。
“買了幾條？”莊晏聲音如常，仿佛只是在問她想吃什么那么自然。
季云蘇卻嫌他聲音太大，因為店員已經注意到她。
“買了一條，夠換洗了。”她扭頭想走。
莊晏卻一步跨進去。
年輕店員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說的話討好又吹捧，“親自陪老婆來買內衣，你們可真恩愛。”
莊晏眼里帶笑，回頭看。
季云蘇騎虎難下，已經開始強裝鎮定地看著內衣樣式，壓根沒注意聽店員的話。
“我們自己看，不用管我們。”莊晏對店員道。
店員識趣地離開，將這片空間留給二人。
季云蘇確實在認真看樣式，她喜歡一片式的純色，既輕薄又舒適。
剛剛看到一款豆沙綠，心下正覺喜歡，一只筋脈分明的手就取了下來，笑問她，“這款喜歡嗎？”
季云蘇著急地將內衣奪過來，“你別亂碰。”
“我沒碰，我拿著衣架。”莊晏靠近她幾分，眼里促狹明顯，“我只碰你穿的。”
季云蘇羞惱地瞪他，想要迅速了事，也沒仔細看，隨手又抓了兩條不同款式。
莊晏托著下巴，眼神意味不明，“蕾絲...以前沒發現你還有這種喜好，一直藏著？”
季云蘇瞥了一眼，登時鬧了個大紅臉，悶頭又默默掛了回去。
“你穿應該很好看，可以試試。”莊晏頗為鼓勵地看著她，但眼底的笑卻出賣了他。
季云蘇狠狠瞪他一眼，“我不買了。”
“我給你買。”莊晏揉了揉她的頭頂安撫，又挑了三件，加上那件豆沙綠的，都是她喜歡的顏色。
“給我拿這四套款式，尺碼...”
季云蘇實在不好意思去柜臺看，便站在門口低頭假裝玩手機，但耳朵還是聽著，比她之前的尺碼要大一點，因為懷孕的緣故，較之前確實漲了些，他報的尺碼剛好合適。
這些小細節，雖然看似微不足道，卻又偏偏能入她的心。
季云蘇刷手機刷得心不在焉，直到身后聲音響起，她才猛然回神。
“身上胖了，怎么臉還瘦成那樣。”莊晏看著她的巴掌小臉，總覺得她營養不良，“明天在縣醫院先做個基礎檢查。”
季云蘇一時沒反應過來，迷糊地看著他，“哪里胖了？”
莊晏笑。
季云蘇又羞了個大紅臉。
這人看著一本正經，沒想到開起玩笑也是絲毫不遜。
“我自己拿。”她伸手要去奪。
莊晏卻趁機捉住她的手，掌心微微張開，五指與她相扣，再不讓她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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