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步步成癮 > 第334章 往昔
  季云蘇有那么一瞬的暫停。

  從來沒有人這么認真地問她小時候的事,她也從未對誰提過自己小時候的事。

  在她看來,所有自己經歷的糟心事,一旦說出來,就只會成為別人的下酒菜,再好的朋友,也是如此。

  所以她不愿意提,對誰都不愿意張口,她不愿意讓自己的經歷,成為別人無聊或者受挫時的精神慰藉。

  然此刻,也只是那么一瞬,她會習慣性抵觸,卻又在看到那束凝視著自己的目光時,忽然很想開口。

  他也說了很多他的事,那些好的不好的,甚至幾次讓她心疼到想落淚的事。

  他剖開了他的心,把那些難以啟齒的話告訴她,她沒辦法再藏著捂著,這就像是一場公平的對話。

  “我...我們家小時候很窮,窮到冬天穿不起襪子、戴不起手套,只有一雙六塊錢的迷彩膠鞋。我記得四年級的時候,期末考試,我的手凍得連筆都握不住,我當時急得哭,生怕考砸。”

  季云蘇停下來,腦海里想著小時候的事,有很多,人對童年時的記憶總是格外清楚,可她竟一時不知道該撿什么說。

  “后來呢?考砸了嗎?”莊晏問她。

  季云蘇微微搖頭,“不記得了,只記得當時握不住筆,連字都沒法寫,又剛好坐在窗邊,很冷,兩只手腫得像饅頭。”

  凍手的毛病,一直到她去市里上高中,才好轉,之后每年她都會買手套,把自己的手護得嚴嚴實實,一次也沒再凍過。

  季云蘇腦海中的記憶越浮越多,忽地一笑,“我小學時候,跟現在很不一樣,說出來你恐怕不信。”

  莊晏眼神鎖著她,等著她的下文。

  季云蘇猶豫了倏爾,還是笑著開口,“上小學的時候,我是班上的大王,男生都打不過我,五年級了我還因為打架被老師喊去辦公室談話。”

  她笑瞇著眼問:“是不是很不可思議,我小時候一點也不聽話,是那種惹急了,連我媽媽都要打的逆子,不記得是幾年級,我媽媽怎么惹到我,我當時直接一盆洗臉水給她潑過去...”

  季云蘇咬著唇,將半張臉埋在枕頭里,沉默著不說話了。

  莊晏唇角揚了揚,“我六歲的時候,找到我爸的住處,偷偷溜進去,把他的衣服全剪了一只袖子,和一條褲腿。”

  季云蘇抬起臉,驚訝里帶笑,“被發現了嗎?”

  “不知道,反正他沒有找我算賬。”

  季云蘇看著他那張平靜的臉,忍不住笑出聲,這么冷靜的一個人,原來也有那么反叛的時候。

  只是笑著笑著,又覺得心酸,無論是他,還是她,在孩童時代,天性尚還未褪去的時候,或許只能用這些方式來表達對周圍環境的不滿。

  而之所以長大了,變了,也不過是認清現實,知道用更成熟的方式,來護住自己。

  或許是燈光太好,又或是夜晚太靜,季云蘇打開了話匣子。

  “我記得第一次高利貸上門討錢的時候,砸壞了我的存錢罐,其實就是個玻璃瓶,我裝了半瓶子的一角五毛的硬幣,一共十一塊五。

  那時候我特別想買一個單放機,要三十塊錢,我沒有零花錢,就去小賣部賒了三塊錢,買了一整袋海帶絲,里面有三十五包,一毛錢一包,我就晚上在宿舍里賣,一袋賣完可以掙五毛錢。”

  她笑嘻嘻看著對面的人,“那時候我上五年級,因為班上有同學拿了一個單放機,我特別喜歡,去問賣文具的老板,他們有賣,但只剩下一個,我哀求老板給我留著那個單放機,說我有錢了就去買。”

  她輕嘆一聲,望著天花板頗為可惜,“可是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去買那個單放機,就算后來上了初中,我也不敢從那家文具店經過,因為怕老板認出我,我那么信誓旦旦地保證,結果還是失信了。”

  她又轉頭看著莊晏笑,“那種心理,其實直到現在都還在,我媽媽沒生病之前,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回老家,從小學到大學,他們家一直在鎮上做文具生意,但上了大學的我,依舊不敢從他們店門口經過。我心虛,雖然知道他們肯定不記得我,但還是心虛。”

  “季平昌每次出門都是大半個月,沒錢了就會回來搶,要么就是偷,他力氣大,我媽媽斗不過他,每次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把家里翻個底朝天,把我媽媽賣花生、賣辣椒、賣玉米,辛苦掙的錢拿光。拿走不說,還要打,還要罵,還要砸,我不止一次地想過毒死他算了,可農藥味道大,他也不回家吃飯。”

  季云蘇重重長吁一口氣,“季延種季平昌,父子倆都不是好東西,不過我媽媽心疼孩子,對季延總是十分包容,所以小時候我很氣她,那種草包逆子,不要也罷,為什么還要送他上學,反正他次次都是倒數第一,浪費錢。

  不過也因為這樣,他挨了我不少打,最慘的一次,是被我一拳把門牙打掉,他哭了好久。”

  她越說越多,好像要把所有幼年時積累的怨氣都發泄出來,說得口干舌燥也停不下來,可心里卻是從未有過的暢快。

  這些話,她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一直憋在心里,像是一塊與她長在一起的毒瘤,她雖然已經能做到表面無動于衷,可毒瘤在心里,依舊隨時散發著毒性,毒害著她的內心。

  但此時此刻,她卻有種正在拔毒的愉快,好像塞緊的木塞突然被拔掉,里面的所有污垢都傾瀉出來,被掃干凈了,輕快了。

  她忽然覺得,所有事情憋在心里,固然是一種自我保護,卻也可能是一種自我折磨,人類是群居動物,必然有群居的理由,或許,這正是群居的理由。

  沒有誰能真正做到孤獨一人,如果有,那需要極高的精神境界,來獨自承擔人生的一切苦難。

  季云蘇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好像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傾訴。

  說出來之前是負擔,可說完之后,重量就像被分攤,確實能獲得輕松感,縱然問題還在,但,自己不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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