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過是圖一樂的東西,不必太在意的,大不了再放一盞就是了。”
聽到宋玉還肯繼續陪他放燈,溫嵐漂亮的鳳眸眨了眨,表情這才緩解了一些。
宋玉特地去打聽了一下。
聽說一盞燈落了,可以再點十盞來彌補。
宋玉一心只想著怎么快點把溫嵐這家伙給哄好了,卻忽略了那人的后半段話——
放得花燈越多,祈愿就會越靈!
于是溫嵐這家伙腦子一抽直接包圓了七八個攤子。
一直拉著他又放了百盞相同的花燈,才算罷休。
宋玉都快無語了……
說好的來看燈,結果整場燈會結束,他基本上什么都沒有看到,凈陪著溫嵐這家伙放燈了。
說好的不迷信呢?這又是在干什么?!
回去的路上,宋玉揉著發酸的雙手,都不想搭理這貨了。
他走得極快,兩個人手腕間的鏈子拉扯到了極致……
溫嵐看著獨屬于兩個人之間的這條牽絆,眼底細碎的星光浮動。
他心情極好地幾步上前將宋玉整個打橫抱了起來。
反正也反抗不過,宋玉干脆也就象征性地掙扎了幾下,就慢慢歇了動作。
深夜的城街很靜。
清涼的夜風吹過,宋玉自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感覺自己的心竟是這般的平靜和滿足。
但可惜,這份平靜沒能維持多久,很快就被打破了。
臨到東宮時。
原本被查封后應該無人問津的東宮,此時門口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無數甲衛排列數行,遠遠的,宋玉就能看到,昭陽帝和皇后的轎輦就停在最前面。
而在后面還有掛著相府、皇后一族的將軍府……標識的馬車,有序地停靠在路邊。
宋玉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而溫嵐向來敏銳,更是先他一步就察覺到了不對,轉身抱著他便直接轉入了一條小巷。
與此同時。
一道早已隱藏在房檐上等候多時的身影,看到兩人后,也立馬從墻頭躍下,落在了兩人的面前。
“殿下,屬下等失職,府中有暗探告密,昭陽帝和皇后已經知曉了殿下深夜出府的消息。”
自從奉溫嵐之命,接管了隱衛。
歷經了數月的歷練,云霜已經穩重了許多,就連思慮事情的角度也更加周全了。
燈會人多,不好找人,她就干脆挑了幾個身手好的手下,守在東宮附近等待溫嵐回來。
沒等溫嵐問話,她已經幾句話就已經將事情給交代了個清楚。
“呵,本殿不過是出去玩了一趟,沒想到回來就能看到這么大的驚喜。”
溫嵐聽言,沒有生氣,反倒是好笑地笑出了聲。
若大的東宮本就魚龍混雜,再加上他一個原本并不受寵的皇子突然成了太子。
各方勢力為了扳倒或者拉攏他必定會想方設法地往他這里安插眼線。
可他又不可能剛搬過去,就一下子替換掉所有下人,所以也只能靜觀其變。
而這次遭受封府,就正是一個很好的排查異己的機會。
這些天他一直在東宮里擺爛,和阿玉親近的同時也恰恰是在消磨這些人的耐心。
這不……才剛過了幾天?
如今他這里只不過是有了一點點的小動靜,這些人不就都坐不住了嗎?
他小心地將宋玉給放了下來。
在宋玉略微有些錯愕的眼神中,他俯身與他來了一個綿長的深吻。
云霜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的狗糧,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傻了。
她僵硬地背過身子,正思考著自己是不是應該避開一會兒的時候,溫嵐卻又突然叫住了她。
“阿玉,這兩天可能不太太平,為了安全起見,就只能委屈你在外面住上幾天了。”
他給云霜使了個眼色,云霜立馬會意地吹響了一個口哨。
似夜梟捕獵的聲音劃破長空,立時守在附近的其余隱衛,也飛速地會和了過來。
溫嵐有些不太情愿地解了連在兩人腕間的鎖鏈,輕輕將宋玉推到了云霜的面前。
“阿玉,你先隨他們離開,這里交給我來處理。”
“好。”
這陣子宋玉算是看出來了,不管是前生還是重來一世,溫嵐這家伙骨子里的腹黑和深沉都沒有改變。
他知道這家伙必定早已有了自己的考量,倒也沒有多問什么,就點了點頭。
溫嵐靜靜地立在墻角,緊緊地將手鏈上那尚且還留有宋玉體溫的一端握在掌心。
直到看著宋玉的背影遠去了,他這才翻墻進了東宮。
他先去了一趟膳房,前幾天他讓人弄回來給阿玉燉湯的野鴨子還有一只。
他隨手將它從籠子里拽出來,抱在懷里,又翻墻出去,光明正大地從正門回府。
正廳里,眾人已經等了很久。
除了被拽出來當擺設的昭陽帝以外,其余之人皆是各懷心思。
就連表面上一片平靜的皇后,內心也是一片激動。
這新太子謀殺手足的言論就是她讓人傳出去的。
她原本以為想拉溫嵐下馬還要費上一番功夫,可沒想到這關鍵時候溫嵐自己倒是先露出把柄了。
眼見這還有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了。
若溫嵐再不回來的話,這謀殺手足、畏罪潛逃的帽子了他就是不想帶,也得帶上了!
而此刻,她這個作為受害者“繼母”的人,自然是要做戲做全套!
當著眾臣的面,皇后忽然似是崩潰一般起身“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昭陽帝的面前。
“陛下,從兒死得冤枉啊!臣妾叫人查過。
那日的火分明就是從側廂房燒起來的,可從兒的尸身卻是被人從寢室中發現的,此事蹊蹺!
再加之從兒一向乖順,絕非是會無緣無故引火自焚之人!從兒之死必定是受人謀害的。
還望陛下明察啊!”
皇后雖然句句未提溫嵐,但畫中的指向意思卻是傻子都能聽得明白的。
昭陽帝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皇后這邊的壓力他頂不住,可溫嵐給他吃的毒藥也還沒有解……
他無論是偏向哪邊,結局都不會讓他好受,他干脆沉默著一言不發。
而正是在這寂靜的僵局之中,溫嵐卻滿身凌亂地抱著一只鴨子走了進來。
昭陽帝的眼眸瞬間就亮了。
溫嵐和皇后再怎么鬧都好,只要別牽連到他,他就無所謂。
“嵐兒,這大半夜的,你擅自出府是去做什么了?!”
不等溫嵐行禮,昭陽帝就趕忙先行發難。
一句話將那馬上就要燒到自己身上的火給引了出去。
溫嵐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當前的局勢已經差不多被他猜了個七七八八。
他做出了一副惶恐的模樣,膝蓋一軟,“撲通”一聲也跪了下去。
“父皇恕罪!兒臣并非有意違令,只是兒臣以前從未侍奉于父皇膝下,自覺心中有愧。
聽聞三日后是父皇壽辰,兒臣便想略盡孝心,替父皇尋一件特別的壽禮。
這才會不顧禁令,私自出府,兒臣自知此舉不妥,父皇若要怪罪,兒臣甘愿領罰。”
溫嵐的態度極為謙卑,在場眾人瞬間都傻眼了。
昭陽帝原本不想說什么的,但是對上溫嵐忽然朝他看過來的冰冷目光。
他立馬渾身一顫,坐直了身子,表現出了一副感興趣的模樣。
“哦?是什么壽禮?可否讓朕提前一睹為快?”
溫嵐是背對著眾人的,他們自然是沒有看到他威脅昭陽帝的樣子。
一個個本就傻眼的人頓時更懵了。
不是?
這什么情況??
他們拉昭陽帝過來,不是來找溫嵐麻煩的嗎?
怎么這對父子突然之間就跑題了?莫名其妙又說上了什么壽禮的事情?
在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的目光中,溫嵐卻是淡定自若地將懷中的野鴨子給舉了起來:
“兒臣的壽禮,便就是這只鴨子。”
“詩人有云:‘春江水暖鴨先知’,兒臣希望父皇能像這鴨子一樣,做個善知百姓冷暖的千古君王。”
昭陽帝的嘴角瞬間忍不住狠狠地抽動了幾下。
有人寫過這樣的詩嗎?
不知怎么的,他莫名其妙總感覺溫嵐這小子好像在暗戳戳的內涵著罵他。
但溫嵐可懶得在乎他在想什么,依舊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父皇不知,這野鴨生性敏銳,最是難抓,兒臣深夜出門,忙活了半宿,也只抓到了這么一只。”
溫嵐一邊說,一邊催動藥引,窒息般的疼痛隱隱約約傳,昭陽帝立馬站起了身子。
“嵐兒辛苦了,這壽禮朕甚是喜歡!!”
昭陽帝笑著一把將那野鴨給接了過來。
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時。
那明明前一秒還在溫嵐懷里乖順無比的鴨子到了朝陽帝的手中卻是瞬間暴躁了起來。
它撲棱著翅膀,跳到了朝陽帝的腦袋上,瞬間打落了他的發冠。
同時,一坨鴨屎也從他的頭頂上掉了下來,正好砸在了他的胸口處。
寂靜,全場寂靜無聲。
昭陽帝正要發怒,一股鉆心蝕骨的疼痛瞬間襲遍了全身。
雖然只是有那么一瞬就消失了,但這種痛感,昭陽帝太熟悉了。
他下意識轉過頭,正好就對上了溫嵐似笑非笑的目光。
昭陽帝的臉上瞬間強壓恐懼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呵!這鴨子還挺野哈!天色不早了,既然是誤會眾愛卿就早點回去吧,朕也要回宮更衣了。”
說罷,不等眾人反應,昭陽帝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昭陽帝的突然脫控是誰也沒有料到的。
可是皇帝都走了,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也不可能當眾私自處理太子。
只好一個個的都找借口離開了。
一時間熱鬧的大廳里就只剩下了溫嵐和皇后的人。
皇后在大宮女的攙扶下從地上站了起來,站到了溫嵐的面前,臉上緩緩地露出了一抹譏諷的笑容:
“呵~,是本宮高看你了,你遠比你那母親要卑劣許多!你說……你母親那么清高的人,怎么會生出你這般的小人?”
若當年的殷貴妃也這般不擇手段的話,或許她還真的奈何不了她什么。
皇后畫中的鄙夷之意幾乎絲毫不假掩飾。
可溫嵐聞言卻只是淡淡笑了笑:
“多謝母后夸獎。”
“你……”
皇后氣結,可轉念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涂著厚重胭脂的唇瓣緩緩勾起了一抹陰毒的笑容。
“本宮記得你母親死到臨頭之時還在罵本宮是個小人。
還說什么……她南詔兒女只敬爹娘不跪小人!真是可笑,結果你猜最后怎么著?
本宮叫人一寸寸敲碎了她的腿骨……直到死的那一刻,她都只能匍匐在本宮的腳下!
本宮原以為那么倔強的一個人生出的孩子也會和她一樣倔強。
卻沒想到倒是個能屈能伸的,你看,她這兒子不是跪得挺好的嗎?”
皇后的目光鄙夷地掃過溫嵐的膝蓋。
沒人叫他起身,他還保持著之前跪在地上的姿勢。
聞言,溫嵐的眸子瞬間冷了下來。
即便知道皇后這是在故意激怒他,想要叫他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他也依舊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緊緊地握緊了雙拳。
直到掌心那一團鎖過他和阿玉的細鏈深深地嵌進了肉里,微微的刺痛感傳來。
他這才感覺冷靜了一些。
他沉默著不說話。
過了好半晌皇后似乎是覺得沒意思了,這才冷嗤了一聲帶著一干侍從離開。
屋子里一個人都沒有了。
溫嵐這才緩緩站起了身子。
他面無表情地拍了拍膝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回了房間。
平日里讓人覺得溫暖的房間里,此時卻是空空蕩蕩的。
“阿玉~”
他輕輕喚了他一聲,倒在沾有宋玉氣息的大床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只是腦中皇后所說的那些話,卻久久無法消散。
他從未見過母親,可所有人卻都在逼迫他活在母親的陰影里。
母親于他而言就像一個枷鎖,有時候甚至勒得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只有在阿玉身邊的時候,他才能暫時放下這些……
可是如今阿玉不在了,那些冰冷的記憶就立馬再一次如潮水泛濫般將他吞沒了進去。
…………
“誒?宋公子,難道你就不好奇我們到底是什么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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