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核心區恢復平靜的第三天,蘇逸再次從公司體制中脫節。
對于蘇逸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表現,獨孤落決定好好開個大會批評一下,連帶著組長秦楓和副組長喬鳶,都得寫一份檢討書。
但他沒想到的是,蘇逸這一次脫節,卻是真正脫離了公司體制之外。
南區。
三天的時間,想來也足夠慧源消化勝利果實了。
蘇逸抵達慧源他們在南區的地盤,這片地方算是南區的中心區域了,幾乎能輻射到南區各個角落,很是適合他們這些傳教士。
尤其是這里本就有一座荒廢的寺院,現在重修一下,倒也說得過去了。
至少,比起東區那個破敗院子,不是強得多嘛。
這日子有了盼頭,就連流浪漢也都有了些精神,一個個眼神明亮了起來,不再是以往那種頹廢等死的精神狀態。
看著慧禪宗三個大字刻在寺院的門前,蘇逸不禁感慨,這幫傳教士是真的打算扎根在此了。
其實,蘇逸還打著點小算盤來著。
不過就這么看來,是沒戲了。
或許等到西境徹底結束混亂,或許等到十字軍征服西境,才會讓這些人知難而退吧。
他們確實是慧極,但并不代表他們就只做對自己有利益的事情,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并從中周旋,尋得那一線生機,不也是一種慧極?一種大智慧嗎?
蘇逸搖搖頭,踏步走了進去。
這樣的辯證題,還是留給西境的后來人去評判吧。
也許在他們眼中,魔術師是個只會引來和制造麻煩的家伙呢。
“施主,大師讓您直接進去就行。”
見蘇逸入寺院內,一名穿著樸素僧衣的小和尚到蘇逸跟前,先行禮再轉告蘇逸。
“好。”
點點頭,蘇逸也瞧見了寺院內最大的屋子,那是用來做禱告的地方。
此刻,慧禪寺的人也好,信眾也好,都在忙活著,有盼頭的忙活,對他們來說就是禱告了。所以此時屋內,只有大師和慧源兩人。
“施主又來了。”
慧圓大師面無表情的調侃,讓蘇逸不免失笑,反問自己,來得確實挺勤的了。
隔幾天來一趟,比去公司都勤。
“大師這是哪里的話,您不嫌棄我叨擾就行。”
蘇逸這才剛化解了尷尬,正想要坐下,卻聽到大師說:“那貧僧要是確實覺得被叨擾了呢?”
“...”蘇逸還是坐下了,誠懇道:“大師既然已經有了后續的打算,那我也自然不會自討沒趣。”
“當真?”
太陽穴上青筋暴起,蘇逸告訴自己要冷靜,這是自己打不過的人,要冷靜。
“當真!”
“那可惜了。”
大師遺憾地搖搖頭,在蘇逸一臉懵逼的注視下,道:“本來還想著讓慧源跟著施主,去華夏看一看,開拓一下眼界,這么看來,施主大概是嫌麻煩了。”
很好,蘇逸已經學會微笑面對一切。
“大師認真的?”
“自是認真的,只不過,施主似乎沒什么自信啊。”
蘇逸苦笑一聲,道:“我那廟小,容不下慧禪宗這樣的龐然大物,但要只是慧圓大師和慧源兄弟,那自然是掃榻相迎。”
“我就不去了,一把年紀了,在這掙點功德,能消減些必傷的因果就夠了。”
慧圓大師看著蘇逸,很是認真地囑托道:“但是慧源還年輕,他不怕承擔因果,只希望自己的能力,能在這個時代有些用處。”
“所以我帶他來到這里,等西境穩妥下來,便讓他跟著施主在華夏待上一段時間吧。”
從這番話里,蘇逸不知為何,聽出來一種托孤的感覺。
就好像,這位大師已經將最糟糕也最可能的結果,做出了精準的預判,所以提前做好布局。
慧源知道嗎?
蘇逸看著目光平靜的他,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想法,就好像大師讓他去,他就應該去一樣。
不理解,但蘇逸選擇尊重。
“好,我答應您。”
在慧圓大師的見證下,蘇逸和慧源達成了平等的契約,這份契約有蘇逸的周契蓋章,有慧禪宗的慧極為印。
隨后,蘇逸帶著慧源給的情報,出發前往南區的反叛軍駐地。
寺院內,慧圓大師閉目轉珠。
慧源在他身前,磕了三個頭,而后脫下了這一身袈裟,鄭重疊平整后,放入包裹之中,起身踏出了慧禪寺。
在慧源走后,慧圓大師睜開眼,半晌無言。
頭頂后方,慧極必傷四個大字,仿佛閃爍著靈動的光芒。
...
反叛軍,南區駐地。
蘇逸還沒靠近,就被警戒的反叛軍士兵,拿著紅外線激光警告了。
無奈之下,蘇逸雙手舉過頭頂,示意自己沒帶武器,是個人,但不一定是個普通人。
三個士兵走過來,將蘇逸雙手背縛,壓著身子帶進了駐地之中。
這種,使者還沒開口說話就被當成俘虜的待遇,蘇逸體會到了,有種無奈但小心翼翼的感覺。
他怕自己一個沒忍住,傷到了這些人。
都是難民,不容易。
以后他們要是還能活下去,說不得還能吹噓一下,自己在某年某月某天,單憑氣勢把一個封妖師嚇得,雙手抱住后腦。
駐地很大,雖然只有一成,但這一成卻是連著核心區外的地方。
而那些地方,對于反叛軍來說無疑是最熟悉的。
他們不僅沒有太大的損失,甚至還因為拿下這一成區域,而收獲了不少人心,隊伍比來時還要壯大一些。
淺淺估算了一下,南區這支反叛軍過萬了。
是有戰斗力的反叛軍過萬了,那些沒有戰斗力的難民親屬,蘇逸也不好評價;說是累贅其實也不算,但要是打起仗來,怕也是一種負擔。
但反叛軍卻沒有選擇把她們留在邊緣地帶,因為那樣,無異于慢性死亡。
將這些情況收入眼底,據慧源所說,這支反叛軍只有一個將軍和三個副將,再往下,就是上校和中校了。
中校是就是反叛軍最基本的上級。
每一個中校,都曾經統領過一片區域的難民發起反抗,他們中有的成功了,有的失敗了;但都是具備一些統領作戰的能力。
而上校,就需要具備一些文化底蘊。
至于副將的標準,蘇逸不知道,慧源也沒看出來這些副將有什么本事,倒是那位將軍,行事果決,雷厲風行。
最重要的,是狠!
這就是慧源給出的評價,具體實力什么的,卻是沒提。
也是,西境這地方資源匱乏,沒有什么勢力支持,就算有傳承也很走得遠。
“報告山崎中校,在警戒區發現一個可疑男子。”
兩個人負責壓住蘇逸,一個人走在前面,單膝跪地,向著營帳內的人匯報;說的是西境語,蘇逸聽懂了一點,好像叫什么山旗,還是個中校來著。
然后,就把蘇逸壓進去了。
悄摸打量了一下,營帳內一張床,一張桌子,水壺,嗯,沒了。
椅子都是多余的。
“你是何人?為什么要在我們駐地外晃悠?”
西境語聽不懂,蘇逸就直接表現出來,讓這位山崎中校趕緊去找個能翻譯的。
公司的徽標在,很容易就聯想到蘇逸是個華夏人。
“放開他吧,你們去喊李中校來,她懂華夏語。”
士兵恭敬回道:“是。”
然后猛然一松,蘇逸這才有機會舒展一下自己的胳膊,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書,在學華夏語?
“你這不是在學呢嗎?還用叫別人?”
這位山崎中校,很有意思。
“只會一點。”
山崎言簡意賅,靜靜看書,一點也不在意蘇逸在營帳內不安分的打量,完全沒有一個俘虜的覺悟。
這位中校,有著西境人突出的骨相,皮膚干燥得有些起皮,不過眉宇之中卻有著沉穩和干練的特質。
“你不怕我殺了你?”
“閣下既然不是闖進來的,那我想也不會是沖著我來的。”
這句是西境語,蘇逸聽懂了。
“那李中校看來是你故意叫的?”
“也不全是,和華夏人打交道,李中校比較擅長罷了。”
蘇逸不信,明知道自己不是一般人,卻還依著蘇逸,喊來了李中校,這位山崎中校,看來也是個有趣的人。
大概十分鐘后,李中校來了。
但是來的不止是李中校,幾股特殊的氣息出現在營帳附近,看來他們對蘇逸還是相當重視的。
“什么情況?”
掀開營帳,李中校一眼就看到了華夏面孔的蘇逸,那略顯白嫩的皮膚,同這里格格不入;但她直接略過蘇逸,看向山崎中校。
“有個華夏人,應該是找你的。”
頭也不抬,山崎仍是在看他的書。
李中校這才轉向蘇逸,而蘇逸也借這個空當,確認了一下,這個李中校確實是照片上的人。
齊耳的短發,正好能蓋住額頭上的疤;面黃肌瘦的臉龐,有著堅毅的神情和東方人的英氣之美。
是個好姑娘,蘇逸心底贊嘆一句,但隨后補充道,可惜生在了戰火之中。
“你來找我干什么?那些和尚也是你派來的說客?”
李中校口中的和尚,應該就是指慧圓大師他們吧。
聽這口氣,蘇逸知道,怕是單純靠情理是無用的。
只是,來都來了,不試試蘇逸總不會甘心。
“大師應該與姑娘說了,那我就不繞彎子了,我要帶你回華西。”
蘇逸一句話,就讓營帳外的數道氣息齊齊爆發,一旦蘇逸有所動作或者李中校有什么命令,他們會毫不猶豫將蘇逸絞殺。
但他們有沒有這個能力,有待商榷。
“我不會回去,”李中校一屁股坐到山崎的床邊,山崎掃了一眼沒說什么,“我在西境出生,在西境生長。我的父母死在西境,我的哥哥也戰死在西境,我還有仇沒報,我還肩負著許多人的信賴。我憑什么跟你回去?”
“西境的大局已定,你在與否都不會影響什么。”
蘇逸目光如炬,帶著灼灼的光芒看向李中校,他道:“你難道不想看一看,你的父母守護的家園是什么樣子?你難道不想親眼去瞧一瞧,父母的故土中,還有沒有自己的親人?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什么你的父母不惜生命也要這么做的原由?”
接連三個發問,每一個都精準擊中了這個姑娘塵封入土的心。
可惜,太晚了。
若是養父母還在的時候,蘇逸來到她面前,同她這般言語,她會動搖;養父母也會希望她去往一個安全的地方。
但一切都沒了,在戰火中,她一無所有,所以,她的世界只剩下復仇!
越來越多的人跟隨在她身后,她殺了政府軍,也讓那些暴力狂徒付出了代價;她成為了那片區域的強者,也成為了他們心底的支柱。
這支柱對于難民來說,其次于溫飽。
“你不懂。”
輕輕道出三個字,讓蘇逸也愣在了原地。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蘇逸以為,這個姑娘只是假裝堅強罷了,他只要揭開這層偽裝,再予以糖衣就能動搖她。
但她的偽裝,早已經和血肉一體,不分彼此了。
所以她說蘇逸不懂,但蘇逸的沉默告訴她,他其實懂,只不過他們生活的環境不同,經歷不同,偽裝的方式不同。
李中校不欲多言,起身就要離開。
“那我若說,去華西其實不失為一種選擇呢?”
蘇逸突兀開口,已經在營帳簾幕前的李中校愣了一下,轉過頭和蘇逸對視一眼,卻沒有任何回答。
就在李中校踏出去的那一刻,營帳外的數道氣息齊齊沖入。
在李中校錯愕的目光中,整個營帳被轟散。
七名反叛軍的精英,全都是四階封妖師,此刻在蘇逸眼中太慢了,慢到讓蘇逸本就心煩的情緒,更煩了。
于是蘇逸提氣,一拳轟擊在營帳地面。
澎湃的靈質頓時沖擊擴散,七名精英同時倒飛出去,連同營帳一起,四散一地。
“你們的待客之道,有待改善。”
蘇逸冷冷留下一句,然后在山崎的凝視下,堂而皇之地走入反叛軍的包圍之中。
“閣下是真的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了。”
將軍到了,是個女人,還是個挺強的女人。緊身的戰甲穿在身上,也沒有阻隔住那凹凸有致的身形,拋開臉上的燒傷,其實是個很有味道的女人。
掃了一眼圍上來的反叛軍,少說也有近千人。
“那可沒有,你們這些人,就是真殺起來,也要累死。”
在這樣的地方,使用重火力就是同歸于盡,將軍不傻,所以蘇逸這句話也不假。
更何況,蘇逸掌握空間穿梭,想走還是不難的。
“回去告訴你們公司高層,”將軍的目光銳利如刀,看向蘇逸道:“要是想談合作,就拿出點誠意來;若是再來拐我的人,下次就不會這般輕松了。”
好像被人誤會了,蘇逸也沒開口辯解,在這些人鎖定的目光下,一步踏出,頓時風起。
煙塵散盡,蘇逸早沒了身影。
人呢?
幾位上校慌了神,離得最近的李中校只看到銀光一閃,而最強的將軍卻是面色凝重。
就連公司的一個下屬,都能在我反叛軍營地,如入無人之境嗎?!
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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