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案留下了一百兩。
李月白對眾人的解釋是,她家中有本祖傳的畫冊古籍,對方看上了,她留著也沒什么用,所以便賣了出去。
……
二月初。
古河鎮上,過完新年的人們重新忙碌了起來。
對李月白來說,她店鋪的生意由初時的火爆變得平淡。往往一天當中只有十來個人光顧。
但其實這才是一個正常店鋪的常態。
古河鎮上的大部分百姓都是目不識丁,沒有人會時時買字畫放到自己家中。何況二月初時,天氣開始回暖,諸多人都要為接下來的農忙做準備了。
反倒是陳貴興的面攤生意算得上蒸蒸日上。
因為價格實惠,加上面本身就好吃……諸多人都愿意來面攤光顧。而陳貴興則總是會趁著賣面的功夫,幫李月白的字畫做做宣傳。
雖然大多人不一定會去買,但陳貴興一直都堅持這么做。
時間來到了八月。
李月白就這么在古河鎮平淡的待了大半年。期間,少有讓她動怒的事情。
即便有,也無非就是遇到幾個賣油郎那樣無理取鬧的人。但整條街道上的大部分人,都算是和李月白相熟了。
只是這位戴面具的白衣姑娘雖然不怎么說話,人還是不錯的。只要是有人來找李月白的茬,諸多街坊鄰居都會站出來幫李月白說話。
那些個人一見這個陣仗,便不想再自討苦吃,灰溜溜放下錢跑了。
同樣,這使得李月白體內浩然正氣的凝練速度相當緩慢。
但即便是這樣的速度,她依舊可以確定,兩年左右的時間,她體內的人間法相必定凝煉而成。
這個八月的第一天……
因為昨天剛剛下過一場雨的緣故,今早的空氣微微有些濕潤,八月初的夏風混雜著花的芬香,讓人心情覺得愉悅。
鐺!
一大早古河鎮上響起了銅鑼聲。
今日也正好是放榜的日子。古河鎮西邊有個叫寧聽寒的中年書生中了舉人。
這對小小的古河鎮來說可算得上件大事。就見那原本破衣爛裳的中年書生,被衙役扶在了高頭大馬上,胸前戴著大紅花在街邊游行了起來。
身邊還有兩個官府派出的煉氣士,一個為他牽馬,一個敲銅鑼吆喝,給足了寧聽寒排面。
李月白店鋪身邊的街坊鄰居,都暫時放下了手頭上的事情,跑到街上看起了這位舉人老爺的熱鬧。
陳貴興見面攤上的客人全都跑光,打算收了攤去看看舉人老爺的風采。
畢竟……那可是舉人老爺!
只是他注意到街道對面的李月白,卻對此顯得漠不關心,只是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書。
她似乎一直都顯得那么安靜,氣質清雅。
若是沒有人來光顧她的店鋪,她似乎就會那樣整整看一天的書。
陳貴興撓撓自己腦袋對著李月白道:“木姑娘,你不打算去看看舉人老爺嗎?說不上能沾沾人家的才氣和運氣呢!”
“嗯……你們去看吧。”
她微微抬頭,淡然回了一句后便把頭再次低下。
陳貴興不再言語,向她笑著點頭示意后,收了自己的面攤,帶著女兒陳芽兒前去湊熱鬧了。
這會寧聽寒已經游行結束,回到了自己家中。
他的家在古河鎮西邊,可說是個家,不過就是間四面土墻、茅草蓋頂的破屋子,哪怕屋子周圍圍了一圈柵欄稍稍遮蓋了屋子的丑態,也實在寒磣的很。
這會……
諸多古河鎮的人都圍在了寧聽寒的家中,平常那些不是親戚的,也硬要和這位新晉老爺扯上些關系。
甚至于有媒婆來給這位老爺說親。
別看這位寧老爺四十六歲,可至今都是單身一人。
當然,諸多人都是愿意一分錢不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的。
若是未中舉之前,有人要給寧聽寒說親,他自是十分樂意的。
可現在……
他中舉了,也就是有頭有臉有身份的人了,怎么隨便能娶個村姑為妻呢?
日后他要是有機會做官,帶著一個村姑出去還不是讓人笑話?
當然,眾人之中也不乏有鄉紳來巴結他。
可說到底古河鎮就這么大,即便是這些個鄉紳,說白了也不過是土財主發橫財出身,有的也是目不識丁,即便是他們的女兒,也和這些個不識字的村姑沒有什么區別。
稍微識點字,有些才學的鄉紳家小姐,也早早嫁了出去。
“給寧老爺說親……我覺得人吧有個人合適。”諸多人中,有個姓錢的媒婆說道。
“你說的是?”
“我們鎮不是來了個賣字畫的白衣姑娘嗎?她是認字的啊!你們不是也說她的字畫好嗎?”
錢媒婆笑嘻嘻說道。
她說的姑娘,自然就是李月白。
錢媒婆這么一提,眾人都有了印象。
他們知道,去年的時候鎮上來了位戴著面具賣字畫的姑娘。眾人只知道她姓木,大多時候都戴著面具,據說是年幼時被燒傷了臉。
寧聽寒自然也是路過過李月白店鋪幾次的。
那姑娘的字畫……他看過。
雖然具體的字畫怎么看,他也不是特別懂,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位姑娘的字畫造詣水平是不低的。
說不得是京城落魄到這里的世家小姐。
雖說是被毀了容,可她氣質姿態也不差啊?
而且世家出身的落魄小姐,那也是落魄了的鳳凰,怎么也要比他們古河鎮上的村姑強吧?
想到這里,他將中舉人官府送來的五十兩銀子中,取來五兩送到錢媒婆的手中笑道:“勞煩錢大娘,為我跑上一趟了。事若成,我必有重謝!”
五兩的銀子,對古河鎮一個普通人來說也不算少了。
錢媒婆自然歡喜接了下來。
更為重要的是,這可是個巴結這位舉人老爺的好機會。
她說什么也要將這事情做成。
寧聽寒房間外面,前來湊熱鬧目睹這一幕的陳貴興則是皺起了眉。
他嘀咕著喃喃自語道:“我怎么覺得……這錢媒婆怎么盡整些和稀泥的事兒。”
他雖然說不上為什么,但下意識也覺得那位酷愛安靜的木姑娘,怎么都和這位一朝得意恨不得天下知的舉人老爺不是一路人。
“害……說媒的嘛!不會和稀泥,怎么收人錢呢?”有人道。
“我倒覺得這對那位木姑娘來說,算是件好事啊!那可是舉人老爺啊!”
也有人說道。
那錢媒婆也是個利索人,前腳收了錢,后腳稍微準備了一下便去辦事了。
一部分人則是就那么跟在她身后,去看熱鬧了。
……
李月白店鋪這里,整整一個早上都沒什么人來。
這倒是也正常,畢竟大部分人都去看舉人老爺了。
正在看書的李月白則是將書合了起來。
“掌司大人。”
袁素梅出現在了她的身前。
“京城近來如何?”
“一切無恙。倒是我們的這位新晉陛下鬧出了不少動靜。”
袁素梅對著李月白說道。
袁素梅口中的陛下,自然就是趙炳玄。因為他年號為一化的緣故,民間多稱呼他為一化帝。
“怎么說?”
李月白皺起了眉。
在她看來,趙炳玄做事沉穩,不像是會隨意惹出亂子的人。
“立皇后一事上。他將已故的胡貴妃,就是逆賊齊王郭圖照的女兒胡云溪立為了皇后。并且他還昭告天下,以后都不會再立皇后!”
“這事嗎?”
李月白聞言袁素梅的話,皺起的眉頭舒張了開來,面具下的面容上多了一絲笑意。
隨后,李月白道:“隨他吧。”
除開一化帝的這件事外,京城中一切都是那么風平浪靜。
簡單說完之后,袁素梅也打算離開了。
“嗯……那位萬象老皇帝呢?他最近還在煉丹嗎?”
李月白倒是一直都很關注這位老皇帝的行為舉止。
袁素梅正準備說。
但同時店鋪外,卻忽而響起了一陣吵鬧聲。
袁素梅只好暫時隱匿了自己的身形。
就見店鋪外,那位錢媒婆頂著一張笑臉走了進來。
“姑娘……字畫怎么賣啊?”
她隨手拿起一幅畫看了起來。
“五文。”
李月白淡淡回道。
“哎吆……這畫畫的這么好,這字也漂亮的很。姑娘在這里真是埋沒了!”錢媒婆以著一副頗為惋惜的神情說道,忽而她話鋒一轉道:“不過眼下有個喜事,說不得能給姑娘你轉運嘞!”
李月白也看出來了,走進來的這個人心不在焉,不像是來買她畫的人。
“嗯……何事?”
她開口說道。
錢媒婆則是笑嘻嘻道:“姑娘啊!知道嗎?那位寧聽寒老爺看上你了……著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隨后她又是對著李月白的字畫一陣夸。
不過她到底實際目不識丁的,某些個詞從她嘴里說出來,多少顯得有些蹩腳和滑稽。
比如筆走龍蛇,她會說成筆走牛馬,栩栩如生說成栩栩如活……
一陣夸之后,她話鋒再一轉又道:“可字畫整得好……沒用啊!尤其是你還毀了容!姑娘,說句不好聽的,你這樣的誰會要啊?現在寧聽寒老爺看上你了,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機會啊!”
這便是她給人說媒的一貫手法,先給人一頓夸給他一顆甜棗,然后故意說他痛處。
這樣一通下來,事也說成個七七八八了。
“所以呢,字畫你買還是不買?”
而李月白則是語氣平緩,惜字如金只簡單回了她一句話。
“所以……嗯?”
錢媒婆覺得不可思議。
暗地里,袁素梅看著這一幕也是覺得不可思議!她覺得,要是這位媒婆知道李月白的身份,必然會嚇得六神無主,連如何走道都不會了!
“姑娘……我說的不夠很明白嗎?你這字畫能賣個多少錢啊?還有姑娘,你想清楚了,這可是一樁美事。若是不成,你這就算得罪舉人老爺了……以后如何在這古河鎮繼續待下去?”
錢媒婆沒好氣說道。
這句話就有些威脅人的意思了。
身邊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大點也開口道:
“姑娘,你這就有些不識抬舉了!那可是舉人老爺啊!”
“是啊!不然你毀了容……一般誰看得上你啊!”
“人家就錢大娘也是好意啊!姑娘,你仔細考慮考慮?”
李月白有些動怒了。
她意識海中,那尊浩然正氣凝練成的小人則顯得比她還要憤怒,緩緩睜開了眼睛。并且整尊小人,以著一種極快的速度加速了凝練。
但也不等這尊小人發威。
遠處有人氣呼呼走進來道:“簡直胡鬧!一群目不識丁的蠢豬!怎么能懂這些畫的價值……便是把你們去全家賣了都抵不上這里的一幅字畫。”
說此話的正是胡一案。
李月白差不多有大半年的時間,未見過這老頭了。
“滾!滾!滾!木先生淡泊名利不想和你們這些俗人計較!老夫我可看不慣!滾!滾!滾!”
胡一案走了進來。
他雖上了年紀,但到底人高馬大,將錢媒婆給推搡了出去。
錢媒婆此刻正借著舉人老爺寧聽寒的威勢準備張口就罵,可看清來人是胡一案,也是他惹不起的人,便灰溜溜走了。
隨后胡一案又是對著一眾看熱鬧的人一通亂罵。
眾人被罵得臉紅脖子粗,但礙于胡一案的身份,卻也不敢頂撞他。也見沒得熱鬧可看,眾人散了去。
“先生……嘿嘿。你上次給的畫冊,有幾處地方……我實在不太明白,可否指點一二?”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胡一案,在看到李月白后馬上變了一副臉色。
他到底是花甲之年才開始學作畫,又無人教導,即便得了大師明家的畫冊,全也不得要領。
若是平時,這個老頭過來,李月白肯定是要打發他走的。
但此刻,李月白因為體內的人間法相分身又凝練真實了一些,心情顯得不錯,便對胡一案指點了一二。
后者走后,李月白的店鋪重新冷清了下來。
袁素梅再次出現,繼續先前的話題對著李月白道:“老皇帝還在煉丹,看不出什么出格的舉動。
“嗯……既然你沒走。替我走一趟吧。本地有個叫寧聽寒的書生,你替我去問候一下他。”
李月白對著袁素梅說道。
錢媒婆雖然走了,但后續肯定還會再來。而所有的問題,根源又都在那個書生寧聽寒身上。
袁素梅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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