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一年四季里,都能在花店里買到玫瑰。
所以漸漸的,大家似乎也習慣了,無論哪個季節,玫瑰都應該盛開。
其實玫瑰本來并不如此,它原本也是一年只開一次,但通過栽培,嫁接,陽光和土壤的控制,便漸漸的,有了一年到頭,都能開放的四季玫瑰。
可它本來,不是如此。
只是大家都已習慣,似乎它天生就應該每一天,都是花期。
平素里不論自己的情況如何,從出來工作之后,家里發生了什么事情,其實陳曉欣最后都會盡自己的一份努力,去讓事態往好的一面推動。
但這次不一樣了,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拒絕跟任何人溝通和交流。
“欣欣,我跟你媽的……”陳勇在她的房間門,低聲跟她商量。
“別煩我。”沒有什么決絕的話,也沒有以死相脅,但就算是毫無文藝氣息的陳勇,也能聽出,女兒語氣里的死灰色。
是的,死灰色。
能感覺得到,如果再說下去,也許為了逃避,陳曉欣會從窗戶縱身躍下。
流著淚的黃櫻,剛在陳曉欣門口說了一句:“欣欣,阿媽錯左……”
“別煩我。”仍舊是這么三個字,沒有指責,沒有謾罵,也沒有開解。
任誰都能聽出來,陳曉欣對這一切,已經毫不關心。
陳淑芳自然也有過來勸她:“欣欣,現在很亂,我們都想聽聽你的意見。你不要這樣!”
“呵,庫里南,別煩我。”面對姑媽,她多了一絲情緒,但也僅此而已,陳淑芳再說什么,就再也得不到回應了。
陳曉軒也想勸一下妹妹,但甚至陳曉欣連“別煩我”三個字,都不耐煩對他說。
她受夠了。
說到底,她也僅僅是一個不到三十的女孩。
對于職場上的各種PUA和欺詐,她有足夠的大心臟去應對;
在商場,她也可以盡可能平靜面對所有的成敗變故。
就算情感上的波折,前男友的離去,她哭過一場,也能重新出發,重新自己的生活。
但是,人不可能,在所有的層面上堅強。
陳曉欣自然也不能。
除了劉宛晴能把門叫開:“欣欣,我給你煮了皮蛋瘦肉粥。你開一下門,阿嫂大著肚子,腰頂不住啊。”
因為她是大肚婆,所以她叫門,陳曉欣會開門,然后拿走劉宛晴端過來的粥或面。
房間里有套間的洗手間,所以陳曉欣完全是不出門。
連餐館的事她也不管了。
李姍本來興沖沖地,跟她匯報大廚研討會的情況和細節,以及在其中得到收獲和同行的點評等等。
但是陳曉欣拒絕語音或視頻通訊,僅僅在李姍、財務和廳面經理的小群里,發了一條信息:“所有事,全權由李姍處理。”
然后她私聊給李姍發了一條信息:“你看著來吧,如果不行,就散了吧。”
自此,她就不再回復所有人的信息。
陳曉軒想為妹妹做點什么,但他一時又不知道從何入手,他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馬上把這個情況告訴了正在出差的張若彥。
得悉這個情況的張若彥,連忙給陳曉欣發了許多條信息,但是一條也沒有回復。
似乎,她把自己跟這個世界,在做一個切割。
無論是張若彥的調侃,還是和往日一樣的嬉笑怒罵,她都沒有回復。
唯一一條她有回應的信息,是張若彥很認真地問她:“結婚我們還是擺酒,要不然的話,我媽這邊,感覺少了點什么。”
“呵。”她回了這么一個字。
張若彥很苦惱,因為明顯這是不對勁的。
而且這種情況下,就算他趕回廣州,其實用處也不大。
一個邏輯嚴密,平時很堅強的人,一旦這樣自我封閉的話,其實是很可怕的事。
因為她有足夠的能力,去抗拒外界給予她的開解和引導,然后把自己封閉起來。
足足七天過去,事業上,餐館的經營情況,黃櫻和陳勇婚姻上糾纏,張若彥在感情上疏導……她都選擇了無視。
她就在自己的房間里,披頭散發,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那條香煙,本來是準備帶給李姍的,是朋友去俄羅斯旅行帶回來,結果七天過去,已經被她抽了四五盒。
手邊的礦泉水瓶里,已經扔進去大半瓶的煙頭。
也許陳曉欣最為苦惱的,是她的酒量,因為身體內有足夠多的解酒晦,導致了她把房間小冰箱里的酒版都喝光了,也沒有絲毫的醉意。
張若彥在說,結婚擺酒的事,她真的不想理會了。
婚姻?
父親和母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目前。
年輕時,兩個人可以扔下小孩,跑出去旅行大半個世界的你儂我儂,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等閑變卻故人心!
那對于陳曉欣來說,她又憑什么,能對于婚姻去寄予什么希望或是期待?
其實不單是父母的婚姻,從陳曉欣內心的深處,對她傷害更大的,還有姑媽陳淑芳。
當初在許多追求者里,選中了姑丈,但現在,大幾百萬的事,她居然瞞著姑丈!
她自己選的愛人,夫妻之間,這都不能坦誠相對?
一旦挪用公款或是非法集資被發現,其實姑丈是絕對會被連累的,但姑媽竟然就選擇,這么瞞著姑丈。
這相比于父母的婚姻,某種層面上,更讓陳曉欣齒寒。
陳曉欣又點了一根煙,窗臺邊的芍藥早就枯了,但她不想去理會。
她坐在地板上,背靠著床,吸了一口煙,眼睛里毫無焦點地望著天花板。
陳曉欣有點內急,但她不想去洗手間。
因為洗手間里有鏡子,她越來越不想面對現在的自己。
一天天過去,能看出來,鏡子里的自己,日益枯萎,如窗臺上的芍藥。
如果不行,她打算就拉在身上吧,至少可以不用,去看自己現在的模樣。
未來怎么樣?她并不太在乎。
她已經厭惡這一切,甚至包括自己。
餐館?倒閉就倒閉吧。
不行的話,把這里的房子賣掉,把餐館的場地賣掉,去清遠,去河源,或是潮汕,賣樓的錢,省點花,總能對付幾十年。
她苦澀地笑了起來,幾十年?
這世間,值得讓自己在痛苦里,沉淪幾十年?
她望向窗外,依稀看見,似乎有大雁南來。
那是,自由的鳥,就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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