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老陳載著程天源去帝都機場。
半個小時后，程天源接到陳民，兩人大包小包往外走。
陳民穿著薄外套，頭發雖早已灰白，不過卻精神奕奕，容光煥發，看著比前些年還要年輕許多。
“關鍵是運動多！”陳民解釋：“跟咱們同個年紀的，一個個都退休待家里，一天到晚不是腿酸腰酸就是各種痛。自打我去鴨場那邊干活，勞作多，運動多，精神愈發好起來。瞧！我現在還有肌肉來著！”
語罷，他毫不客氣掀開外套，露出硬邦邦的胸肌來。
程天源立刻羨慕得不行，笑道：“不賴哎！這狀態比你四十幾歲那會兒還要好！”
“那是！”陳民搖頭：“那時候一身肥肉，就頭發看著還算黑，身體卻跟五六十似的。自打這兩年勞作多，山上下水什么活兒都干，山水好空氣好，吃喝也衛生健康，年紀大了反而更顯年輕。”
程天源苦笑：“我現在變懶了，除了幫忙種花種菜，除草掃地，其他什么都不用干。”
“你呀！小心閑出病來！”陳民調侃：“富貴病！吃好的用好的，什么活兒都不用干——這樣鬧出來的病都叫‘富貴病’。”
程天源哈哈大笑：“我呀——還沒資格得！現在還得上班來著，最近公司放年假，倉庫那邊都還關著，暫時沒進貨或出貨。我沒打算退休，活到老干到老，反正還干得下去，就不能偷懶。”
他的公司目前運轉還算可以，盈利也頗豐。大多數的員工都是老員工，有些甚至從他開始批發紙巾的時候就跟著他。
客戶基本都是老客戶，利潤不高，但貴在穩定和合作愉快。暫時還料理得來，就沒退下來的打算。
陳民瞇眼打量他，道：“這幾年你一直差不多，不顯老。不像我表哥，年輕的時候又高又壯，老了各種病纏身，隔三差五住院。”
“沒法子。”程天源解釋：“單單‘三高’就將他折騰得很慘，天天吃各種藥，跟藥罐子差不多。這幾年他真的衰老不少，看著好像七老八十似的。”
陳民想起仍癱瘓著的王青，暗自心疼表哥。
“他本來自顧不暇，現在還得照顧表嫂……真的很不容易。可惜我幫不上，隔了大老遠，要忙農場忙魚塘，連過來瞅多幾回都沒法子。”
程天源關切問：“上回說要建幾間農舍，都弄好了沒？”
“好了。”陳民解釋：“就在山腳下修了六間，一共兩層。地方寬敞，前有院子，后頭是一個小菜園，住我們一家子綽綽有余。這次過來還想邀請表哥表嫂夏天過去那邊住一陣子避避暑。”
“怎么？”程天源調侃問：“只有表哥表嫂？沒其他人的份兒？”
陳民好笑睨他，反問：“難不成你舍得離開帝都？我有心邀請，你和嫂子也不會去啊！”
程天源微笑道：“去幾天還是可行的，長期的話就不行。老岳父和岳母年歲大，離不開我們兩個，除非能帶上他們一塊兒去。”
“我是肯定百分百歡迎。”陳民大笑：“關鍵得看你們舍不舍得離開馨園！”
程天源見他眉眼盡是爽朗，一改之前眉頭緊鎖的抑郁模樣，暗自為老兄弟感到高興。
對有些人來講，離婚是一種解脫，也是重新煥發生機的契機。
陳民似乎想起什么，問：“小虎子怎么不接我的電話？我下午打給他，本打算讓他來機場接我的——誰知打了好幾個都沒接聽。”
程天源垂下眼眸，低聲將山悠的事情說給他知曉。
陳民聽得目瞪口呆，轉而低低嘆氣。
“造孽啊……年紀輕輕的，就這么沒了……”
程天源解釋：“那邊的喪事都已經辦好，墓地也修妥當。凌凌他們明天中午就能回帝都。”
陳民皺眉低聲：“最可憐的是兩個孩子……三個孩子。”
程天源壓低嗓音：“現在大家都還瞞著王青，你可千萬別說漏嘴。她之前雖然對山悠很失望，但心底還是很疼她的。”
“我……”陳民苦笑：“我本來還瞞著表哥表嫂一件事……都不敢說。”
程天源忍不住好奇問：“什么事？”
陳民低聲：“表嫂的弟弟前一陣子出了車禍，至今還躺在骨科醫院里頭養著。他叮囑家里人都不能聯系帝都這邊，省得讓王青擔心。我本來也不知道，是后來無意聽朋友說起，才匆匆趕去醫院那頭看他。”
“很嚴重？”程天源蹙眉問：“他年紀也不小了吧？”
陳民點點頭：“他就小嫂子幾歲，也算老年人了。他開車沒系安全帶，出車禍的時候被甩了出去，大腿骨折，肋骨也斷了幾根。現在還在醫院里頭躺著，已經住院兩個多月了。”
程天源聽得皺起眉頭：“傷筋動骨一百天，真是受罪……”
陳民苦笑：“他說不能讓姐姐知曉，省得她傷心難過，所以干脆連阿虎哥也沒告訴。”
頓了頓，他問：“我表嫂的情況——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痊愈？”
程天源沒回答，低低嘆了嘆氣。
阿虎聽說表弟要來，興奮得一直睡不下，等王青睡熟后，就將大門外的燈一一打開，守在客廳的窗口邊等著。
帝都的早春仍冷得很，早些時候雨雪交加，很快就變成了雪花皚皚。
程天源和陳民冒著大雪進屋，盡管風雪冰寒，卻擋不住老兄弟們相聚一堂的歡快。
三人聊天說話，直到天色快亮了，才各自找地方睡下。
程天源睡得很沉，直到阿虎起身吵醒他，才迷糊轉醒。
“幾點了？”
阿虎搖頭，咕噥：“七點多吧。”
程天源掏出手機，發現已經是早上八點多，而手機屏幕上還有兩個未接電話，皆是一個多小時前女婿打來的。
陳新之仍在國外，一開始說元宵后才能回帝都。
小欣工作繁忙，沒法在那邊久待，跟著他們一塊兒坐飛機回國。這幾天她都沒回娘家，說是元宵節下午再過來。
一大早打來，莫不是有什么要緊事？
程天源搓了搓有些緊繃的臉皮，麻利點了回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