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黃沙乍起,綿延百丈。
從高空俯瞰,這一路揚起的黃沙像極了一條破土而出的黃色巨龍,而在巨龍的最前方還有一道極容易被忽略的身影。
木青曳劍而行,于呼吸便至。
蕭高峰瞇眼望著這一幕,感受著他身后所裹挾出的磅礴氣勢,心里感慨,眼中的殺意越發堅定。
木青雙手舉劍,朝下一斬。
離火破靈!
木青在此刻施展的是他最熟悉的劍招。
幽白色的劍氣猶如天火,朝蕭高峰當頭灌下。
天空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大片低矮黑沉的烏云,云層中央一道漩渦快速形成。
轟隆——
漩渦內響起一道炸響,散發至天地后,悠遠、嘹亮,像極了一道警告的劍鳴。
一道淡金色的天光從漩渦中降下,后發先至,趕在木青的攻擊之前,籠罩住了蕭高峰方圓三丈的空間。
如匹練的劍氣撞向天光形成的屏障,就像是最激烈的水浪擊打在了最堅硬的礁石之上,在無數道刺耳的撞擊聲中,瞬間散碎成一片銀白色的浪花。
蕭高峰鬢角銀絲輕輕飄動,持劍立在原地,木青這奔行百里后的一劍,甚至沒能劃掉他半塊衣角。
此時此刻的他也終于有了那么幾分真正的高人風采。
空中,木青的視線落在淡金色的屏障上,心知這是天道對蕭高峰的護佑,也是對他的警告。
雖然長生境才是大道盡頭,但在修行界,化凡便已經意味著得道,所以在修士晉升化凡之時,天道便已能生出感應,這個時候,除了天道對修士的考驗,任何外力的干擾都會被天道視為一種挑釁。
果然,在劍氣還沒有完全消散時,一股極其強大的威壓就鎖定了木青。
這股威壓霸道無匹,就像是一名真正的劍仙用世間最強大的劍意凝聚出的一座牢籠,比之前那座劍氣風暴要危險百倍,讓他再難動彈,成了一副活靶子。
蕭高峰雙眼瞇成一條縫,視線如飛劍般穿過劍氣余波鎖定在木青身上。
看著木青眉頭緊皺,臉皮繃緊的吃力模樣,蕭高峰沒來由覺得快意。
木青修道年歲要比他短得多,但他卻屢次在和木青的交手中落入下風,甚至幾次都有殞命的風險。
這讓身為劍修的他深以為恥。
“結束了。”
蕭高峰淡淡說道,一指朝木青點出。
空中,一股凌厲的道韻顯化為實質,化作一柄淡金色的飛劍向木青射去。
木青眼里依舊不見一絲慌亂,咬牙悶哼一聲,他身后被裹挾而至的黃沙終于派上用場,化作一道黃色瀑布倒卷而上,齊齊拍擊在他自己身上。
此刻,他皮膚下爆出璀璨的紫芒,背后顯化雙翼,借著黃沙的力量,硬生生地掙脫了天道的威壓,那柄本該刺穿他眉心的飛劍最終只是刺穿他的肩頭,帶走了一抔鮮血。
蕭高峰眉頭猛地一皺,他從沒考慮過這世上能有人掙脫天道的束縛,這讓他下意識望向天空,心想這應該算是更大的挑釁吧?
天空,低沉的烏云突然染上了一絲緋色,透著一股不詳。
而云層中央的那道漩渦旋轉得越來越快,其中已經有電芒閃爍。
“劫雷!”
蕭高峰臉色一變,開始后悔起來,雖然這劫雷是木青引出,但他突破在即,勢必也會受到更大的影響。
木青抬頭看著天空的漩渦,眼里反倒有些驚訝。
劫雷的氣息已經從漩渦中快速彌漫出來,作為始作俑者的木青,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道劫雷的威力。
比朱雀城那道劫雷的威力要強,但比他預料中的威力卻要弱上不少,大概介于化凡初期到中期之間。
“劫雷的強度與受劫者的境界有很大的關系。”孟章的聲音在識海中響起。
木青若有所思,說道:“一回生二回熟,我以為這第二次不會給我機會。”
孟章淡淡道:“你能這么容易引起天劫,已經說明被天道格外留意,但劫雷的威力自有其清晰的對應標準,這便是天道無私。”
木青明悟道:“天道運轉自有規則,而規則也意味缺漏嗎……”
孟章說道:“這在一些人眼里或許叫作人定勝天,也或許叫作天道可欺,但不管是哪種缺漏,都得有認為這是缺漏的能力。”
木青目光微閃,在這一瞬間多了一些想法,說道:“能用分身分散劫雷的威力嗎?”
“不能。”孟章說道:“分身只會分散你本體的力量。”
木青有些沉默,在蕭高峰強行壓下破境節奏也要殺他后,他就走不了。
最理智的辦法,或許便是一味防御,強行拖到蕭高峰不得不破境之時。
但對方兩次三番追著來殺他,誰會沒有脾氣。
木青收回望天的視線,看向不遠處的蕭高峰。
孟章平靜地說道:“你當初能夠強行煉化劫雷的力量,是因為你的體質、你的道,但更是因為在一開始最危險的時刻有林瑯天的護持。”
“不然劫雷一旦降下,根本不會給你喘息的時間,更不要談去煉化劫雷淬煉經脈。”
木青看著天空的那道劫云,又看著同在劫云籠罩下的蕭高峰,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孟章突然提醒道:“十息。”
劫雷這么快就要降下了嗎?
木青干脆利落地說道:“全身心接受你的力量,會怎樣?”
“你能擁有化凡初期的防御,但只有三息。”
木青眉頭一挑,三息內會重傷,三息后會怎樣?
是直接道消身隕,還是靠著食氣之法再次煉化劫雷的力量?
木青其實知道孟章有辦法替他屏蔽掉氣息,就像不久前在賞金閣附近一樣,但他沒有提,而認識他這么久的孟章似乎也開始逐漸接受起了他種種冒險的行為。
啪嗒、啪嗒,卷起的黃沙終于落到地面。
渾身染血的木青重新出現在半空。
蕭高峰抬頭看著他,冷聲道:“你真該死!”
蕭高峰一直牢牢鎖定著他的氣息,但除了那凝聚道韻的一劍外,便沒有發起攻擊。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不知道就像木青妨礙他破境一樣,若是他率先動手,會不會被天道視作對劫雷的挑釁。
他根本就沒有嘗試的打算,若非頭頂的這片劫云與他也牽連較深,而他一直受到光慕的保護,他早已經有多遠跑多遠。
木青將納戒中剩下的所有丹藥都取出服下,閉上了眼睛。
蕭高峰看著他的動作,眼里震驚,臉色復雜至極。
現在不嘗試著擺脫雷劫,他是在等什么?等著積蓄力量反抗天劫?
在蕭高峰眼里,這與放棄了等死并沒有什么區別。
此刻,明明天地間雷聲不絕,但于木青而言好像成了一個無聲的世界,他在心中默念倒數,等待著時間一點點流逝。
轟隆——
一道五丈粗細的紫雷猶如怒龍探出云端,朝著被暮色陰影籠罩的荒原劈下。
蕭高峰張著嘴巴,瞳孔微縮,劃破陰影的雷光照亮了他蒼白的臉。
即使是處在天光屏障之內,此刻的他也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恐懼,只能祈禱著這天道能夠真正無私,不要波及到他這種無辜的人。
突然,一道身影劃破長空,瞬間沖向了他。
蕭高峰看著那張熟悉的臉,一瞬間氣得氣血逆行,漲紫了臉:“滾!”
他再也顧不上會不會被天道視作挑釁,伸手一揮,便是一片劍光朝木青掃去。
木青渾身綻放著金光,雄渾的氣息甚至給他一種面對的是化凡強者的錯覺。
他明白木青的意圖,也不奢望劍光能夠真正殺死對方,這一刻,他只想劫雷能夠快些,而木青的速度能夠慢些。
木青撞上天光屏障之時,璀璨的紫色劫雷也籠罩了他。
他身上的金光快速黯淡,霸道的雷霆時刻準備著將他的身體撕扯齏粉。
但在這一息之內,率先被撕碎的卻是保住著蕭高峰的天光。
居葉城,當感受到那道紫雷真地降下后,凌雪松終于變了臉色,身形一閃,整個人化作一抹劍光迅速北上。
古通猶豫一瞬,在感受到那抹天威后,終究是沒有跟上去。
而比起凌雪松,最先到達那片荒原的卻是月九。
月九在趕到居葉城后,正巧遇上了木青做的這些事,但他每次都落在木青身后,等終于追上木青時,入目所見便是一片璀璨的雷光。
烏云沉沉,好像是天幕倒垂,風起云涌間,黃沙激揚,而在烏云的中央,紫色的雷霆像是源起于天空的河流,充斥著整方空間,其間電漿流動,溢出的每一道雷威,都會在大地上留下深深的溝壑。
木青在哪里?
月九臉色微白,下意識將視線雷霆電漿上移開,垂目咬牙間,卻是低著頭主動向劫云籠罩的范圍走去。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乍然響起,又很快被雷霆的怒吼蓋過,月九心中一驚,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那方天地的中心,雷霆電漿已經將天光攪得粉碎。
天道的矛碾碎了天道的盾。
而對木青來說,從雷霆劈中他,到天光屏障破碎,剛剛過去一息。
若非已經在朱雀城切身感受過劫雷加身的威力,木青此刻多半已經被這撕裂神魂的痛楚擊潰,他靠著無與倫比的意念,支配著身體朝蕭高峰沖去。
雷威未至,蕭高峰已經驚得慘叫起來,下一刻,紫色的雷霆來到他身前,他拼命聚攏身周的道韻,但他此刻尚未突破,雷霆很快就突破了他的防御。
木青身上的金芒也黯淡到了極限,被雷霆侵蝕進體內,他只是看到蕭高峰整條手臂被雷霆吞噬,便再難去關注蕭高峰的情況,整個人如同被一堵大山擊中,陷進了凹陷的黃沙里。
“還剩最后一息。”
孟章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起伏,卻為木青帶來了指引。
他瘋狂運轉起食氣之法,終于趕在雷霆將他血肉吞噬之前,煉化起劫雷的力量。
而就在同時,一道明亮的劍光已經來到了這方天地,在月九驚駭的目光中,直接闖進了天空的劫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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