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白日下的刺客 > 第一百六十四章:斜刺一劍
  張之遠領著張安平走了幾道狹窄木門,穿過了幾條不見天光的幽暗通道,終于在一處密室停了下來。

  密室里有股淡淡檀木香氣,張安平知道這個地方是堂哥平時休息的地方,極少數人才知道這里,松了口氣。

  張安平癱坐在桌旁,自顧自地狂飲了碗水,一路走來,精神緊繃,口干舌燥,他緩了口氣,連忙說道:“堂兄,我可能被盯上了。”

  張之遠神情不見多少緊張,瞥了張安平一眼,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件小衣上,“還是那侯義勇?”

  “要不是侯義勇那個狗東西,我也不會把酒兒送你這里來。”張安平頗為憤懣,“不過,我今天有些新發現,好像事情跟當初想的不一樣,這里有件不起眼的小事。”

  這邊張安平還在仔細述說著發現,木青已經站在了一處民宅前。

  張安平的氣息不見了!

  木青只知道對方便是從這里開始就進了民宅。

  發眼望去,破瓦危墻,朽門爛窗,這些要垮不垮的屋宅簇擁在一起,方圓五里怕都是這般光景,木青不得不佩服對方的眼光,在這樣的地方,確實不好找人,更何況他還是一個外來面孔。

  木青在考慮是不是今天就先到此地,驚覺身后有輕快的腳步聲傳來,連忙藏了起來。

  兩個小孩就這么嘰嘰喳喳地就走了過來。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妹妹,下一句是什么?我給忘了。”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稚嫩清脆女童聲音響起:“哼!你一天只知道與張酒兒打架,還打不過!千家詩里面這篇《烏衣巷》張先生昨天可是教了你好多遍。”

  男孩兒尖聲為自己辯駁道:“我那是讓張酒兒,我能打不過?不過這篇“烏衣巷”寫得真好,有朱雀橋。”

  “你不會覺得,有‘朱雀橋’就是說的我們朱雀城吧?”女童小臉上帶著菜色,一雙大眼睛清澈明亮,便顯得格外炯炯有神,此時向上翻起,黑葡萄的眼珠只露出了一點眼白。

  男孩兒“嘿嘿”地笑,一左一右挎著跟身上衣服一樣打滿了補丁的小挎包,里面不知道裝的什么,走路時“哐當哐當”直響。

  女童徐汀蘭聽到這個聲音,天真地學著大人的譏諷語氣說道:“你那包里裝了個蛐蛐罐子吧,那張酒兒說閑得無聊,你昨晚就跑出去抓蛐蛐兒,你絕對是喜歡她。”

  “胡說,怎么可能,我只會喜歡妹妹你。”徐岸芷漲紅一張臉,眼珠子一轉,嘆了口氣道:“張先生說讓我跟著他學武,你說我要去學嗎?”小孩的思維總是很跳脫。

  徐汀蘭和哥哥一起跨過狹窄木門,歪著腦袋說道:“既然你連詩都背不全,那還是去學武吧,好歹到時候,張酒兒就欺負不贏你了。”

  “可我聽說習武很費錢的。”徐岸芷很是遺憾。

  徐汀蘭吐吐小舌頭道:“那還是算了吧,張先生對我們很好了。”

  門通門,屋連屋,光影交駁,這是通往私塾的路線。兩兄妹行走其中,一路沒停過說話,就沒抬頭認過路,木青嘴角微翹,神色溫和,就這么不遠不近地綴在他們身后。

  本以為可以就這么一路到達目的地,看看那位張先生是何方神圣。

  可在進入某間倒閉了半邊墻的屋子后,明明兩兄妹已經旁若無人地順利通過,木青卻被攔了下來。

  屋內墻角,一個枯槁的漢子蜷縮在半扇木門做的床上,孩子過去時,他連眼皮都沒動一下,可等木青這個陌生人進來時,卻強撐起上半身,渾濁的眼睛睜開一條縫,氣若游絲地問道:“你是誰?”

  木青身上真氣應激流淌,可等看清楚這漢子模樣后,便發松下來。這人生機將絕,氣息已經微不可查,不然就算是他心神有些放松,也不至于發現不了這人。

  木青不打算理會這人,穿屋而過,可這男人竟然提起身上的最后一絲力氣,猛拍身下門板喊道:“有外人,小心!”

  木青有些懊惱,身如風動,正想去制住這個男人,哪只這個男人裂開滿嘴爛黃牙,沖他一笑后直接一命嗚呼。

  對方這一聲喊其實也不大,但卻在著安靜的屋子里很是突兀,才穿過屋子走在前面的兄妹倆聲音一窒,沒有好奇地回來看熱鬧,卻也沒再往私塾走去。

  他們安靜地蹲在一堵墻下,兩雙大眼睛死死盯著屋子,小臉上充滿了自責與害怕。

  木青走出屋后,便看到了這一幕,他身子一愣,走到兩個孩子面前,居高臨下地問道:“你們怎么不走了?”

  聽到這句話,女童徐汀蘭雙眼瞪得渾圓,菜黃色的小臉上因為驚嚇沒了血色,拉著自己哥哥使勁搖晃著胳膊,男孩徐岸芷把妹妹擋在身后,抬起頭說道:“你剛才跟在我們后面?”

  “嗯。”

  “為什么?”

  “想見見你們那張先生。”木青仔細審視兩兄妹,感嘆事情就這這么湊巧,他初次坐張安平的馬車,遇到的那群小乞兒里,就有這兩兄妹。

  “你是來尋仇的?”男孩繃著臉,眼光卻使勁往剛才過來的屋子瞟,把自己的妹妹完全遮擋在了身后。

  木青少有的有耐心,蹲下來,平視著男孩眼睛說道:“屋子里那人確實死了,但我連一根手指頭都沒動他。你能帶我去找你們張先生嗎?”

  兩兄妹不為所動,低著腦袋,也不知道是害怕到了極點,還是倔強到了極點。

  木青嘆道:“我見過你的。你還有沒有印象?”

  徐岸芷抬起頭來,認真看了木青一會兒,眼里始終保持著防備與疑惑,搖了搖頭。

  “你沒見過我,但我見過你,當時我坐馬車里,叫一個也是姓張的車夫,帶你們賣了一些干糧。”

  女童徐汀蘭明顯比哥哥記性要好得多,一雙大眼睛逐漸聚焦有神,看著木青說道:“我記起了,那個帶我們賣饅頭的后來才知道還是酒兒的父親。”

  木青對女童和煦一笑,女童張嘴一笑,露出缺了一顆門牙的牙齒,害得她連忙用小手捂住。

  徐岸芷經他妹妹這么一說,也記起來了,不過等他看到木青一身下苦力的臟兮兮打扮,依然保持著防備道:“你真是馬車里那位先生?”

  木青點點頭道:“我真是,不如你們帶我去那私塾。”

  女童徐汀蘭為難道:“張先生說過,不能隨便帶外人去私塾的。”

  “我今天想見這位張先生一面,不如你替我去喊他一聲,我就在這里等他。”木青不想嚇著或是強迫兩兄妹,說完輕輕地拍向男孩的肩膀。

  小道里,光影晦暗不明,從側面看,木青身形高大,裂嘴在笑,他把兄妹倆堵在墻角,徐岸芷臉上還留著害怕和防備,木青這么一拍,就拍出了問題。

  “呲——”空氣被切開的聲音異常尖銳。

  斜刺里,一點寒芒乍現,清冷劍光緊隨而至。

  木青拍出去的手順勢一攬,另外一只手也快速伸出,雙手抱圓,將兩個目瞪口呆的小孩抱在懷里,右腳在墻面上一蹬,向來時屋子側身倒掠而去。

  這起始于陰影中的一劍極為干凈利落,有真氣順著劍身激涌而至,卻堆積在劍尖凝而不發,仍在蓄積。

  木青身形尚在倒退之中,正好看見這一幕,那劍尖前劍氣噴薄愈發,劍身震顫不休,嗡鳴聲中,只讓人恍惚間如見海天一線的雪白潮頭堆積涌來,只需要等待到達一個頂峰,便可以將礁石粉碎。

  他心中發寒,不敢再小覷,輕喝一聲,一身不輸于一品巔峰的真氣從腰后噴薄而出,肩膀向下急沉,雪亮的劍尖帶著穿透靈魂的寒意,眨眼便至,切掉木青一縷頭發后,堪堪擦著他的肩膀,刺進了一旁的墻體之中。

  半傾危墻,眨眼便碎,雪亮銀白的劍身尤自在漫屋粉塵中顫鳴不休。

  木青瞇著眼睛,在屋中站定,心中清楚自己剛才有些托大,一開始沒用上全力,若是剛剛慢上一步,他的半邊身體恐怕也會如面前的半堵危墻,被那終于爆發的劍氣炸的粉碎。

  一擊未成,劍的主人周身劍氣激蕩,稍稍劃開身前彌漫的粉塵,確定木青的放位后,便又向木青沖來。

  他見木青躲開時始終裹挾著兩個小孩,冷哼一聲,真氣源源不斷地沖向劍身,終是將劍氣完全收斂。

  劍身之上,瑩瑩劍氣鋪滿,銀白透徹好似堆積起了千層雪。

  劍意內斂,劍氣收發自如,這完全是劍修劍道有成的境界。

  木青心中一驚,不動聲色地將兩個孩子甩向身后,劍的主人手腕翻轉,便向他刺了過來。

  逼仄狹窄的屋子里,粉塵未散,木青右手往袖中一探,短劍在手,“砰砰砰”地就是與對方交手了幾十下。

  木青并不想誤傷到屋子里的兩個小孩,所以他有樣學樣,已經真氣聚攏在劍身之上。

  短劍在這一瞬間變的通紅,木青以劍招對劍招,一劍氣對劍氣,離火劍意瞬間就將短劍燙得通紅。

  木青的離火劍訣本就不俗,此時兩劍相交,一紅一白兩道劍光交錯密集,木青一口周天真氣雄渾無比,能夠催發出劍氣長時間不竭,對方明顯感到了一些壓力,輕喝一聲,手上劍招變換,劍招連不盡,好似大雪崩塌。

  溫度漸深到的夏日午后,木青卻好似進入了隆冬時節,體內真氣運轉受阻,他立刻明了對方這是將交手上升到了劍道真意的真正比拼。

  他爆喝一聲,離火劍意也在短劍劍身上繚繞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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