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白日下的刺客 >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時光回溯
  峰頂,木青在葉青羽攙扶下慢慢站直身體,強撐著笑道:“我運氣不錯,遇到的‘靈劍之極’是這問劍石的真靈。”

  葉青羽拿出一顆丹藥喂他服下,木青氣色稍復,打量起峰頂。

  這里與他之前所見的峰頂又有區別,沒了竹林,只有一座殘破的劍廬。

  蘇闊宇三人也沒有隨他一起來到山頂。

  木青眉頭微皺,將經歷之事告訴葉青羽,末了好奇地看向葉青羽。

  他已經發現葉青羽身上沒傷,看來是很輕松便過了問劍臺這一關。

  葉青羽笑道:“我可沒你這運氣,她的狀態很特殊,大部分時間就是劍道意志的具象,但偶爾也有屬于生前的自我意識,我與她切磋一陣,她便放我過關登頂。”

  “咦——”葉青羽目露沉吟,“算時間,我登頂時,你剛好和那方鈞戰到一起。”

  “或許這些劍道意志能夠具象也是因為他的原因。”

  木青猜測道,心里卻開始疑惑起方鈞的現狀。

  這問劍石內的情況,與一開始的猜測有不小的出入,當初劍道四極四去其三,唯有這方鈞還一直留在這里。

  對方是被困于此,還是在遵守什么約定?

  木青抬眼重新打量起峰頂。

  葉青羽說起發現:“我在進入問劍石之前,已經登過兩次峰頂。”

  “圣淵山上,一片廢墟,石像空間內,峰頂則有一座劍廬和一片竹林,另外竹林下還有兩座墳塋。”

  “而這問劍石內,又有不同。”

  木青若有所思:“或許離開這里的線索,就隱藏在這些差別里。”

  葉青羽輕嘆一聲,拿出一片翠綠的竹葉,“我也這么認為,但嘗試幾次,此地卻沒有任何變化。”

  木青視線停在劍廬上,“里面有什么?”

  葉青羽說道:“我已經搜過一遍,劍廬里很干凈。”

  “很干凈?”

  木青心里一動,走進劍廬,徑直朝左邊的打鐵爐走去,土坯高爐的旁邊放置著幾個石槽,與記憶中一模一樣,唯獨少了一樣東西。

  “這不對!”

  木青從納戒中取出一個生銹的鐵塊。

  葉青羽眼前一亮,示意他可以試試。

  木青將鐵塊放在離高爐最近的那個石槽內,充滿期待地退后兩步。

  片刻后,什么也沒發生。

  葉青羽身形一動,“你就留在這里。”

  葉青羽離開劍廬,來到屋前竹林的位置,再次拿出那片翠綠的竹葉。

  木青凝眉等了很久,依舊沒能等到異樣出現,心知大概是找錯了方向,正要開口,“砰——”

  耳邊突然有火星崩裂的動靜,木青連忙轉頭。

  身旁安靜的高爐正散發著炙熱的溫度,爐口內是肆意跳動的焰火,一旁的石槽內也裝滿了水,隨著一個通紅的劍胚闖入水中,畫面瞬間有了聲音:“呲——”

  木青清醒過來,快速向劍廬外退去。

  很快,他就發現自己依舊站在原地。

  他大聲呼喊起葉青羽,卻沒能等到回應,直到一點火星穿透身體,他才明白如今的自己只擁有視角,而非實體。

  通紅的劍胚一遇水,明亮的橘黃便快速退去,泛起淬火后特有的藍色光澤。

  木青的視線緩緩上抬,有些驚疑。

  打鐵淬火是一個極其消耗體力的力氣活,眼前這人不僅年輕的過分,身形也有些干瘦矮小,像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正這樣想著,一個高大赤膊的身影突然闖進視野,抓著少年的胳膊,就是一陣狠罵,接著又有一個青年過來忙著勸架。

  木青偶爾能聽到他們爭吵的聲音,知道這是爺孫三代,剛剛孫子頑劣,把家中最好的一塊鐵石熔了煉劍,說要和伙伴們去闖蕩江湖。

  畫面如霧,很快消散,等再重聚時,以前狹窄的家庭式作坊寬敞了許多,鐵匠坊里也多了不少陌生的高大身影。

  最初的那個老者已經不在,青年開始有了老者的氣勢,逮著學徒喝罵。他將鐵匠鋪發展了起來,日子越過越好。

  而以前吵著要與伙伴闖蕩江湖的少年,則開始捧起書卷,漸漸有了父親的沉穩。

  如果日子繼續這樣發展下去,年少時渴望闖蕩江湖的少年郎或許會去往京城,登入天子堂,但穩定的日子被夜里急促的馬蹄和闖入書房的陌生人打破了。

  才抱書而眠的年輕人被驚醒時,一把斷劍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持劍威脅的歹人是一個年輕女子。

  “我不傷你,你不要出聲。”

  年輕人看著那雙雖然疲憊卻異常干凈的眼睛,眉眼微揚,抬起手,試圖把劍移開,女子身形一歪,就這樣暈倒在他面前。

  ……

  馬蹄聲遠去,年輕人瞞著父親救下了女子。

  他隱隱知道自己犯了大錯,所以把當晚看的那本俠義小說扔進了火爐,把女子藏得更深。

  女子得他精心照顧,原本封閉的心有了一絲柔軟,向他說起天下,那時候年輕人才知道,他們所在的國家在整個北境過分弱小,紛爭一起最先被染指的就是這里。

  女子的身份也很特殊,是鎮守邊境的大將軍之女,追殺她的則是已經投降的叛軍。

  后面,局面果然如女子所說,邊境生亂,軍戈蔓延,他們很快成了別國的子民。

  聽說京城的軍民團結一心,還在奮力抵抗,年輕人把聽說的振奮消息告訴了女子,卻沒料到換來的是女子的離開。

  這段時間的接觸,年輕人早已經喜歡上她,在女子離開的前夜表明了心跡,卻換來了女子的拒絕。

  于是,年輕人贈送了一把劍給女子。

  女子離去時握著劍,望著京城的方向,認真道:“我自幼學劍,如今天下大亂,更該拿起劍保護眼前的這一切。”

  年輕人滿是振奮:“我與你同去。”

  女子輕聲一笑,回頭問道:“郎君可曾學劍?”

  “不曾。”

  “那就好好活著,希望等大亂平定,你我還能再見,到時……”

  女子想了想,從袖中取下一把匕首還贈年輕人,“便以此物為聘。”

  年輕人呆在原地,女子卻已經遠去。

  半年后,這被敵國占領的偏遠之地才收到京城淪陷,死傷無數的消息,至于那女子更是音信全無。

  年輕人想著打探女子的消息,卻反倒暴露了他和女子的關系,父親用鐵匠鋪換回他一條性命。

  一家人避于鄉野,年輕人本以為日子不能再壞了,卻沒能料到,女子父親的叛將聽說了他的存在,將他抓走,試圖逼女子現身。

  他當時很高興,原來女子還沒死,甚至在京城刺殺了一位敵軍大將。

  但反應過來后,他又很憤怒,這些人當了叛徒,比敵軍的手段還要下作。

  他家世代打鐵鑄器,鑄造的劍不少,但等到想要反抗時,卻連一把劍也沒在身邊。

  年輕人在獄中聯合獄友,擊倒看守,極其驚險地逃了出去,然后又被敵軍追上,那一次,是他第一次殺人,他極其幸運地被反抗軍救下。

  他成了反抗軍的一員,機緣巧合,得到幼時打造的那把普通的鐵劍。

  從此,他握緊劍,開始殺人。

  有時候,劍上沾滿鮮血時,他也會回想起女子臨別前的話,反問自己現在算是學過劍了嗎?

  他不清楚。

  他只知道用劍殺人,特別是握住自己所鑄的劍后,短短的幾個月,他快速從一個笨拙的兵,成長為劍劍只為殺人的機器。

  女子身陷京城包圍,等知道他被抓趕來時,已經是半年以后,雖然他已經逃脫,但女子依舊落入了陷阱。

  年輕人這時候才清醒過來,他帶著同伴們替女子接了圍。

  兩人相見,卻都沒提當初的約定,女子說他的心中除了憤怒,再無平靜的空隙,這憤怒只會愈演愈烈,最后燒死他自己,勸他去修劍。

  那時候,他才知道,俗世皇朝的爭端也只是棋盤上的一枚不起眼的棋子,置身棋盤外的是那一個個超然物外的修行勢力。

  “想要求得天下太平,就得從根源上平息。”

  女子滿懷壯志,如此說道。

  兩人再次分別,女子自幼得名家指點,輕松拜入一劍道宗門成為內門弟子,而他在俗世中都算不上一流高手,自然沒有修行勢力愿意接納,只能被迫成為散修。

  不過他是幸運的,在當時的北境,散修者眾,修劍者多,修劍的人占了散修中的九成。

  年輕人很容易找到了伙伴。

  踏上修劍之路起,年輕人收獲著友誼,也經歷著刻苦銘心的背叛,更是許多次在爭搶資源時九死一生,但他并不覺得苦。

  他時刻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

  如此經年,修行勢力之前也不再只是在棋盤上落子,開始親自下場。

  女子所在宗門一朝傾覆,長老弟子投降者多,奮起反抗者少,女子這個半路入宗的人卻扛起了重振宗門的大旗,開始試著螳臂擋車。

  在真正的長生大物面前,在北境已經聲名鵲起的她也不過是大一點的螻蟻,就在女子即將隕落之時,年輕人救下了她。

  這時候的年輕人,不再是軍馬鐵蹄聲中惶恐不安的俊秀書生,也不再是被掠進監獄憤怒不已的反抗青年,他第一次出現在修行界眾多勢力眼中時,一劍便重傷了欲除掉女子的長生大物。

  一日之間,他的名字傳遍了北境。

  當夜,年輕人無比誠懇地將那枚匕首還給了女子,二人結為道侶。

  兩人身邊聚集的聲勢在北境越發龐大,在二人表露出對抗動蕩的心愿后,身邊追隨者越來越多。

  此后,年輕人有了屬于他的勢力。

  他依舊每戰必先,浴血倒下,又握著劍站起,漸漸地,敵人開始畏懼他的劍,而追隨者則開始尊稱他為劍圣。

  最后,北境終于爆發了那驚天動地的一戰。

  他勝了。

  成就無上位格,為天下劍修硬生生開辟出一條修行大道。

  ……

  木青試著閉上眼睛。

  眼前的光影依舊在不停變動,是那一戰的內容。

  終于,畫面的變化速度緩慢下來,他看到了重傷瀕死的女子,看到了斷裂的劍,等他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時,畫面齊齊消失,他再次回到了火爐前。

  看著身前高大的背影,看著對方稍顯笨拙的給鐵塊淬火,木青稍顯迷惘。

  被女子喊作“淵”的男子背對著他,問道:“這就是我腳下的路,你愿意接著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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